夜色如墨，北山矿区应急指挥部内，灯火与阴影交错，映照着每一张凝重疲惫的脸。林峰站在巨大的矿井结构图前，指尖重重地点在透水核心区域，那力道几乎要穿透图纸。
“韩工，”他的声音因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未合眼而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如锤，“你确定强排水方案是目前唯一能快速降低水位、接近可能生存空间的路径？”
被点名的资深矿业专家韩建国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林省长，从地质数据和透水量模型看，这是最优解。但风险在于，透水源头未完全查明，强力排水可能引起下方采空区进一步失稳，甚至引发局部塌方，对潜在生存空间造成二次挤压。”
“潜在生存空间…”林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扫过图上标注的几个红色圆圈，那是根据矿工最后通讯位置和矿井结构推测出的可能避难区域。“也就是说，我们在赌，赌他们能在某个空气囊里坚持住，赌我们的排水速度够快，赌地质结构能撑住。”
指挥部内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远处抽水机的轰鸣。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赌博，筹码是二十七条鲜活的生命。
“没有万全之策。”林峰深吸一口气，决断已下，“执行强排水方案！但必须加装实时岩层应力监测系统，预警阈值设定在安全范围的百分之八十。一旦触发，排水立即暂停，评估风险！同时，生命通道的掘进工作不能停，多一条路，多一分希望！”
“是！”几位现场指挥和技术负责人齐声应道，立刻分头行动。
林峰走到通讯台前，接通了与省里的视频连线。屏幕上出现了省长李为民和省委书记高长河关切的脸。
“长河书记，为民省长，”林峰汇报，语气沉稳，“现场已决定启动强排水为主，多通道掘进为辅的综合救援方案。风险存在，但机会窗口正在缩小，我们必须一搏。”
高长河面色凝重：“林峰同志，省委省政府完全信任你的现场判断。需要什么支援，省里无条件协调！记住，首要任务是保障救援人员安全，科学施救。”
“明白。”林峰点头，“目前急需更多大功率排水设备和专业操作人员，另外，请求协调国家矿难救援中心的顶尖专家进行远程实时指导。”
“立刻安排！”李为民立刻对旁边的工作人员吩咐。
结束通话，林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对身边的杨学民低声道：“学民，你去盯着后勤保障，尤其是救援人员的伙食和轮休，绝不能让他们累垮。另外，家属区那边，让卫健委派心理干预团队进去，这个时候，人心不能乱。”
“好的，林省长，我马上去办。”杨学民应声离去，脚步匆匆。
---北阳市，某私人会所
与矿区紧张氛围截然不同，会所包厢内烟雾缭绕。刘万山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听着省国资委主任彭家河的汇报。
“刘省长，林峰在现场搞强排水，风险很大啊。”彭家河压低声音，“韩工那边传话过来，说地质情况比预想的还复杂，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这责任…”
刘万山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晦暗不明：“事故嘛，总有不可控因素。我们该做的支持都做了，设备也调了，至于现场决策…那是前线总指挥的权力。”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意，“老彭，矿难原因调查组，你要把握好方向。是天灾，还是人祸？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管理疏忽？这里面的分寸，很重要。”
彭家河心领神会：“您放心，调查组里有我们的人。三号矿以前是马天福负责的，很多旧账…操作空间很大。”
刘万山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他需要这场事故来平衡林峰因工业改革积累起来的过高威望，至少，要将水搅浑。
--矿区救援现场，生命通道掘进点
秦风脸上沾满煤灰，和安全监管局的负责人一起，盯着刚刚从一处可疑角落拆下来的微型摄像头。设备很先进，伪装成岩石纹理，若非秦风受过专业侦察训练，极难发现。
“不是我们的监控设备。”安全局长脸色难看，“谁装的？想干什么？”
秦风用证物袋小心收起设备，眼神锐利：“目的无非两个：窥探救援方案细节，或者…寻找机会制造二次事故，嫁祸于人。”他看向局长，“现场安保必须再升级，所有关键区域，尤其是设备操作点和通道入口，实行双岗哨，无关人员一律清退。我怀疑，有内鬼。”
---指挥部旁临时休息区
林峰刚灌下一杯浓茶，加密通讯器震动。是秦风。
“头儿，发现间谍设备，已处理。安保已加强。另，根据对之前控制的可疑人员的审讯，他们承认受彭家河秘书间接指使，目的是获取救援内部信息，并试图在事故原因调查上做文章，引导指向历史遗留问题和马天福。还有…‘灰狐’的几个境外Ip，正通过跳板频繁访问北山市本地网络论坛和小道消息渠道，似乎在散播恐慌言论，质疑救援效率和政府透明度。”
林峰眼神一冷，果然都跳出来了。他沉吟片刻，回复：“将彭家河相关的线索秘密移交给省纪委的可靠同志，注意方式，不要打草惊蛇。至于‘灰狐’的网络言论，通知楚月，让她协调熟悉的权威媒体和网络意见领袖，发布客观专业的救援进展报道，用事实对冲谣言。告诉楚月，关键在‘及时’和‘透明’。”
“明白。”
结束通讯，林峰走出休息区，寒风让他精神一振。他望向灯火通明的救援井口，那里，巨大的排水管如同血管般搏动，将地下的积水奋力抽离。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他回到指挥部，对值守的副指挥说：“把强排水的实时数据，除了核心应力监测，其他如排水量、水位下降曲线，每半小时向媒体和家属代表公开一次。我们要用阳光，照退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虫子。”
副指挥愣了一下，随即领悟：“是，林省长！我这就去安排！”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第二天下午，当排水工作持续进行，水位明显下降时，生命通道掘进组突然传来消息——通过精密声波探测仪，在预定区域听到了微弱的、有规律的敲击声！
“有回应！下面有人活着！”消息像闪电般传遍指挥部。
一直紧绷着脸的林峰，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抓起对讲机，声音因激动而略带颤抖，却依旧稳定：
“掘进组！确认信号来源！放缓动作，避免震动！通知医疗队，准备接应！告诉他们，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
希望，如同黑暗矿道尽头的那一丝微光，骤然亮起。但林峰知道，最后一段路，往往最为艰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