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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时,他执起她的手,缓步走过流光长廊。

檐角悬着的月华铃轻响,惊起满庭流萤,点点微光在她银发间流转,似星河倾落。

她鬓边簪着的晚樱花沾了夜露,晶莹欲滴;他广袖间暗香浮动,是晨间为她摘的雪昙幽息。

十指相扣处,一道淡金色的契约之线若隐若现。

那是上古替命契的印记,在残照中泛着温软的光,似情丝缠绕,又似命魂相系。

“轻轻——”

他忽然驻足,低低唤她。

这一声里,藏着隐忍的克制,刻骨的温柔,与此刻再难压抑的情深似海,如渊如狱,终是决堤。

“我在。”

“哥哥,你将结界打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阮轻舞忽然驻足,指尖轻轻拽住他的袖角。

“什么秘密?这般郑重?”

阮扶风眉梢微挑,心念一动,整座银月天阁的禁制骤然开启。

檐角风铃静止,星纱垂落,连外界的风声都被隔绝。

星泪的蝶翼“唰”地僵住:完了完了!王上这是要做什么?!

“他——他——他是要弄死我主人吗?”

“我主人就算是铁打的,都经不起这么造啊!”

“这不能够吧?主人,他有分寸……的吧?”

小白的蛇鳞炸开,信子打结,整条蛇都慌了。

“……”

沉默片刻,小白的尾巴尖抖了抖,忽然不太确定。

毕竟,自家主人早就为她疯魔了,不是吗?

星泪和小白面面相觑,忧心忡忡地望向天阁方向。

檐角星铃轻晃,阶前月华如水。

阮扶风牵着阮轻舞的手,踏入坠英庭。

此处四时花雨不歇,灵膳早已摆于浮光玉案之上,檐下清风拂过,绯樱如雪,纷纷扬扬。

庭中央,那棵千年绯樱亭亭如盖,花瓣翩跹而落,似一场永不停歇的幻梦。

“轻轻,坐着说。”

他亲手为她拉开缠枝椅,垫上云丝软垫,又在椅背添了鲛绡云枕,让她靠得舒适。

阮轻舞眸中流光微转,强大的神识骤然铺展,将整座坠英庭笼罩。

结界再起,无人可窥。

“哥哥,我能净化灵海的黑雾,只需要触碰我,黑雾就会消散。”

“咔——”

阮扶风手中的白玉杯盏骤然碎裂,茶汤溅落,在案几上晕开一片水痕。

他眸光震颤,忽然想起,这些时日,他因命灯失窃之事日夜不休,连灵海都未曾查探。

此刻内视,才惊觉灵海之中,那原本翻涌如渊的黑雾……竟已消散殆尽。

唯有一轮皎洁明月,悬于灵海之上,清辉洒落,气息熟悉得令他心尖发颤。

“那夜,我也顺便为哥哥净化了黑雾,哥哥不会还没发现吧?”

阮轻舞见到阮扶风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他可能没注意到。

“轻轻——”

阮扶风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惶然。

“此事,对任何人都别说。”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目光如刃,环顾四周,仿佛连结界之外的风声都成了潜在的威胁。

“哥哥……保不住你的。”

这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怕你会成为第二个天渊。”

万年前,天渊本是六界的屏障,守护众生不受域外黑暗浊气侵扰。

可诸神之战爆发,神血染红苍穹,天渊崩塌,黑暗如洪流倾泻,侵染天地本源。

曾经纯净的灵气混入浊气,修行者吐纳之间,黑雾入体,灵海污浊,终成不治之症。

阮扶风凝视着她,指腹轻轻抚过她的长发。

“轻轻,若世人知晓你能净化黑雾……”

“你会从救世主,变成人人争夺的药。”

“他们会想方设法囚禁你,利用你,甚至……将你炼成丹药。”

阮扶风的指节攥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比黑雾更深的寒意。

他太明白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盘踞灵海的黑雾,而是……人心。

那些道貌岸然的神尊,那些濒临疯魔的领主,那些在深渊里挣扎的亡命徒。

若知晓她能净化黑雾,定会将她囚作禁脔,或者以她为棋,搅乱六界。

“轻轻,还有谁知道此事?”

阮扶风的声音低沉如刃。

“哥哥教你的蛊术,会用吧?”

他指尖凝出一缕幽蓝蛊火,映得她瞳孔深处似有星河倒悬。

阮轻舞却忽然轻笑,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唇角上扬,笑得蛊惑众生。

“哥哥,我不养蛊。”

她指尖点在他心口,吐息如兰:

“我——就是蛊。”

那双含情眸如水似雾,望向他时,仿佛能勾魂摄魄。

让人甘愿为她生,为她死,恨不得将魂魄都献祭给她。

阮扶风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眼尾那颗朱砂泪痣,嗓音似浸了月色。

“那轻轻可知……”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尖。

“哥哥早就中蛊了?”

阮轻舞轻笑,指尖如蝶翼般掠过他滚动的喉结。

“中的什么蛊?”

阮扶风骤然扣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怀中,眸中似有万千星河倾泻。

“名唤轻轻的——情蛊。”

他咬住她耳垂,一字一顿说道。

“所以,还有谁知道此事?哥哥帮你,杀了他。”

他周身杀意如霜,寒意凛冽,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阮轻舞浅浅一笑,指尖抚过腕间那枚淡金色的九瓣莲华印记。

那是谢云止与她契下的金莲誓。

“哥哥不必管此事。”

她抬眸,眼中柔光潋滟,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轻轻自有分寸。”

“知晓轻轻秘密的人,是他们吧?”

阮扶风听到她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海皇与你结了鲛珠契——以珠为契,以魂为约。”

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是海族的婚契。”

“他自是不会伤你,倒也不必担心。”

“???”

阮轻舞闻言顿时怔住了。

她明明只是服下鲛珠,与鲛珠定了契约,怎的突然成了与笙笙的海族婚契?

月沉璧说她是他的新娘,原来从不是玩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执竿的人,却早已被深海无声吞没。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惊觉,她养的鱼……主意都太大了。

“那——哥哥,这金莲印?”

阮轻舞指尖轻点腕间,九瓣金莲徐徐舒展,金光流转,圣洁如天边云霞。

“呵——”

阮扶风眸光骤冷,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天族的并蒂莲契,永结同心呢!”

他嗓音低哑,字字如冰。

“他们两个倒是暗戳戳的定婚契……”

“也没问过轻轻同不同意?”

“谢云止,真是好样的。”

阮扶风眸色幽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噬心蛊铃,嗓音低哑如浸了寒霜。

这金莲誓唯有在彼此情动缠绵之时才能种下,是天族最重的婚契,象征着永生永世的忠诚与守护。

“如此……倒也不必担心他会对轻轻不利。”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任由心中翻涌的醋意化作一声叹息。

若是从前,他得到了心爱的小月亮,定要将她藏在银月天阁,谁也不许窥见一眼。

可如今知晓她的秘密后,他只想护她周全。

他的独占欲最终输给了保护欲。

若他一人之力不够……那加上他们呢?

“轻轻,哥哥可以不吃醋……”

他掌心贴在她心口,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一字一顿。

“但你必须平安。”

阮轻舞怔然望他,眼睫轻颤,眸中似有星河倾落。

“那哥哥……还酸吗?”

她轻声唤他,嗓音柔软,却让他的心尖狠狠一颤。

“酸死了。”

阮扶风骤然将她揽入怀中。

“但更怕……护不住你。”

他在耳畔落下低语。

灰蓝的发丝垂落,与她银发纠缠,嗓音里浸着无奈的宠溺。

“轻轻可真的是蛊呢。”

“你瞧,你还没下蛊——”

“他们就纷纷向你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若这样能护你……”

“哥哥认了。”

阮轻舞眼尾微挑,眸中盛着璀璨的星芒。

“要不要尝尝我新酿的梅子酒?”

“比哥哥现在……还酸呢。”

她的指尖点在他唇上,眼睫轻颤,似蝶翼沾露。

阮扶风低笑,突然咬住她作乱的指尖。

灰蓝的发丝垂落,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光,似刀锋,又似情丝。

“不必。”

他骤然将她抵在廊柱上,掌心垫在她脑后,防止她被硌疼。

“轻轻比酒……更醉人。”

阮扶风低头覆下一个吻。

他的唇很凉,像初融的雪,却在她唇上燃起星火。

这个吻很轻,如春风拂过海棠,似月光漫过窗纱。

他含着她的下唇,轻轻厮磨,不急不缓,仿佛在品尝最珍贵的琼浆。

她呼吸微乱,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襟,却被他握住,十指相扣按在廊柱上。

风过檐角,铃音叮咚。

一瓣绯樱落在她睫上,被他轻轻吻去,辗转又回到唇间。

良久,他稍稍退开,鼻尖仍抵着她。

“尝到了……”

嗓音低哑,带着未尽的笑意。

“确实比酒醉人。”

阮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