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卿——那由婴儿被迫催生而成的少年——的手,握住苏念辞异化手掌的刹那,并非简单的接触。
那是一个锚点的确认,一个权限的交接。
嗡——!!!
笼罩着整个霍宅的淡金色时间静滞力场,发出了最后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根基的共鸣!随即,力场的形态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它不再仅仅是减缓时间流速,而是……彻底凝固!
如同最纯净的金色琥珀,将力场内的一切,从宏观到微观,都永恒地、绝对地……封存了起来!
窗外,那汹涌拍击、试图湮灭一切的灰色空间浪潮,保持着最后冲击的狰狞姿态,凝固在半空中,连其内部流转的毁灭性能量都清晰可见,如同博物馆里被定格的史前巨兽。
室内,每一粒之前还在缓慢飘落的尘埃,都悬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空气中弥漫的、由苏念辞力量逸散出的金色光点,也如同镶嵌在透明树脂中的金粉,闪烁着停滞的光芒。
就连霍沉舟——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惊、心痛、决绝的凝重表情,他微微前倾试图保护妻儿的姿态,他手中那柄流淌着幽蓝数据光晕的短杖尖端凝聚的能量——所有的一切,都被绝对静止在了这金色的琥珀之中。
除了两个人。
力场的源头,苏念辞。
以及,力场的新核心,霍念卿。
·
苏念辞身上的剧痛,在那金色琥珀成型的瞬间,奇异地减轻了。并非伤势好转,而是她与这时间静滞力场的深层连接被霍念卿强行接管了过去。她皮肤上碳化的金色纹路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灼热的刺痛残留。她左眼的数据流与右眼的星空停止了那痛苦的融合,维持在一种不稳定却相对平静的共存状态。
她得以喘息,得以……看清眼前。
霍念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少年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但他裸露在破碎婴儿服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细密的、金色的血珠!
那并非人类的鲜血,而是高度凝聚的、属于“环”之本源的力量精华!每一滴金血的渗出,都代表着他正在以燃烧自身存在为代价,维持着这片绝对静止的时空琥珀!
他抬起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望向苏念辞,又仿佛透过她,望向她身后被定格的霍沉舟。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年的清亮,却冰冷得不含一丝波澜,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时空中响起:
“十分钟。”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判决。
“这是我的……极限。”
·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念卿不再停留。
他迈开脚步,走向书房深处那间藏着苏景云和医疗舱的绝对屏蔽密室。
他的步伐,不再仅仅是少年的稳健。
每一步落下,他的身形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令人心悸的变化!
骨骼拉伸,肌肉轮廓变得清晰而坚实,肩背变得更加宽阔,破碎的婴儿服被彻底撑裂,露出其下迅速覆盖上的、由纯粹能量凝聚而成的暗金色简易战甲!
从书房中央到密室门口,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当他停在密室那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光滑金属门前时,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七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冷峻、面容与霍沉舟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添几分锐利与……非人质感的……青年!
他抬起手,那覆盖着暗金甲胄的手指,并未接触门禁系统,门却在他意志的驱动下,无声滑开。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凝固的时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在苏念辞的耳边,也仿佛直接烙印在了被定格的霍沉舟的意识深处:
“爸,”
“启动……‘最终手段’吧——”
他微微侧头,余光扫过这片被他强行凝固的、包括他父母在内的“琥珀世界”,那双深邃眼眸最底层的金色星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眷恋与……痛苦。
“……趁我……”
“……还能维持……”
“……人性。”
·
青年形态的霍念卿,步入了密室。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苏念辞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时间之外的孤岛。
她看着儿子在几步之间从一个稚嫩少年成长为冷漠青年,看着他皮肤渗出的金色血液,听着他那句“趁我还能维持人性”……
一种比之前力量反噬、身体异化更加深沉的、源自母亲本能的剧痛,狠狠地撕裂了她的心脏!
那不是物理的痛,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守护她,被迫吞噬自己的童年、加速自己的成长、甚至可能……牺牲掉作为“人”的那部分……所带来的,极致之“虐”!
他所谓的“最终手段”是什么?
沉舟还准备了什么?
念卿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维持人性”?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被永恒定格在保护姿态的霍沉舟。
他的眼神依旧凝重,却仿佛凝固着更深沉的、她无法完全读懂的……痛苦与……决绝。
这片被金色琥珀封存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内心深处,那无声的、泣血的呐喊在回荡。
十分钟。
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密室之内,等待他们的,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更深沉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