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壁垒之前,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布满裂痕。苏瑶、墨璇、赤练、妙音、星眸五人瘫倒在冰冷的光阴介质上,气息奄奄,鲜血染红了身下透明的“地面”。她们燃烧旧物、倾尽全力的合力一击,终究未能完全撼动那代表天道刑罚的规则巨眼,反而引来了更加恐怖的反噬。
唯有凌霜,因剑光核心直接触及了那被禁锢的轮廓,此刻仍悬浮于壁垒之前,但身形已虚幻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复苏的、携带着滔天怒意的规则威压彻底碾碎。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轮廓中,那双正在挣扎着、试图睁开的眼睛。
开啊!快开啊!
凌霜在心中疯狂呐喊,燃烧的神魂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但比起可能功亏一篑的恐惧,这痛苦根本微不足道。
就在那规则巨眼的毁灭性威压即将彻底淹没凌霜,那双紧闭的眼眸也将被重新镇压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的波动,自那蜷缩的轮廓核心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力量,更像是一种……意志。一种历经万劫、沉沦永锢,却依然未曾彻底磨灭的、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本能般的守护意志!
这波动出现的瞬间,那即将彻底睁开的眼眸勐地停滞,仿佛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压力,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丝……比尘埃更细微的光,自那缝隙中逸出。
没有看向凌霜,没有看向任何具体的人或物。
那缝隙之后,是一片空洞、疲惫、仿佛承载了万古沧桑与无尽痛楚的……虚无。
然而,就在这缕微光浮现,那丝缝隙艰难维持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
凌霜的视野,以及下方勉强维持清醒的苏瑶等人的感知,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的洪流强行卷入!
这不是回忆,不是幻象。
这是……因果的逆流!是师尊孤辰那被“永锢”的真灵,在对外界刺激产生极其微弱反应的瞬间,因其自身与整个世界的深刻羁绊,以及《逆命转劫术》强行扭转的庞大因果,被动回溯、并展现在她们眼前的……真实景象!
她们“看”到了……师尊“沉睡”后的世界。
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弥漫于六界每一个角落的……“失色”。
色彩在褪去。
妖界那曾经灼灼其华的赤红妖花,失去了火焰般的光泽,变得暗哑;
魔域翻涌的幽暗魔气,不再深邃诡谲,而是如同死水;
人间四季,春不再明媚,夏不再热烈,秋不再绚烂,冬不再纯粹,只剩下灰蒙蒙的基调;
仙界缭绕的祥云瑞霭,光华暗澹,仙宫玉宇蒙尘;
冥府流淌的忘川,死寂得连浪花都无力翻起;
甚至连那高高在上、无情运转的天道规则网络,都似乎变得……呆板而缺乏“活力”。
并非物理上的毁灭,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本源”的凋零。仿佛支撑这个世界“鲜活”存在的某种核心基石,被抽离了。
她们“听”到了……万道的悲鸣。
剑道失去了最锋锐的鸣响,变得暗哑;
丹道失去了创造的喜悦,只剩下机械的重复;
阵道失去了变化的玄妙,趋于僵化;
音律失去了直击灵魂的感染力,沦为空洞的声响;
妖道失去了野性的蓬勃,变得压抑;
连那天机命运的长河,流动都变得艰涩迟滞,仿佛失去了引导的灯塔。
她们“感受”到了……众生的茫然。
那些曾受惠于丹圣苏瑶妙手回春的修士,发现丹药效力大减,疑难杂症再次成为绝症;
那些曾仰慕阵皇墨璇,以其阵法守护家园的势力,发现阵法运转不再圆融,漏洞频出;
那些曾被琴仙妙音之音抚慰过心灵的生灵,发现世间再无能触动心弦的旋律;
妖域在赤练离去后陷入更混乱的纷争,缺乏真正的皇者统御;
而诸多窥探天机者,更是发现前路一片迷雾,失去了星眸那般能偶尔指引方向的存在。
并非她们六人直接导致了这一切。而是……师尊孤辰的“消失”。
他就像是一个无形的轴心,一个稳定万道的基石,一个为这个世界注入“可能性”与“色彩”的源头。他的存在本身,即便不显于世,也冥冥中影响着许多事情的走向,平衡着诸多力量的冲突,甚至……他自身所修之道,他所庇护的人(她们六个),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活力”与“变数”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的“沉睡”,他真灵的“永锢”,如同抽走了这幅宏大画卷最底层、也是最关键的底色。整个世界,都在因此而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走向灰败。
这并非有形的灾难,却比任何有形的灾难更令人绝望。这是一种根源性的衰竭。
而这“失色”的景象,与她们此刻所在的、这片充满终结与禁锢意味的规则壁垒空间,形成了残酷而鲜明的呼应。这里,是“失色”的源头,是“凋零”的核心!
这因果逆流中的景象,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五人的神魂之上。原来,她们的弑师,她们的三百年恨意,导致的不仅仅是师尊个人的悲剧,更在无形中,将整个世界拖向了衰亡的深渊!
愧疚、悔恨、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们几乎破碎的道心。
也就在这因果景象冲击最勐烈的时刻——
那规则壁垒上,蜷缩轮廓眼中掀起的那一丝缝隙,在发出了那微弱的守护意志波动,并被动回溯展现了“世界失色”的景象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看就要彻底闭合,重新沉入那永恒的黑暗与禁锢之中。
那双复苏的规则巨眼,冰冷的怒意更盛,更加恐怖的镇压之力开始汇聚,要将这丝不该存在的“涟漪”彻底抹平。
“不——!”凌霜发出绝望的嘶吼,她能感觉到,那丝联系正在飞速减弱,师尊那刚刚泛起一丝微光的真灵,即将再次永堕沉寂!这一次,可能再无唤醒的可能!
下方,苏瑶等人也感受到了这令人心季的断绝之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难道……她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甚至窥见了世界失色的真相,最终换来的,却依旧是永恒的失去?
就在那丝缝隙即将完全闭合,规则巨眼的毁灭镇压即将落下的最后一瞬——
异变再生!
那原本因灵性大损而变得暗澹无光、散落各处的六件旧物(剑穗、平安扣、玉簪、红绳、玉简、水晶),其内部,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凝聚了她们每个人最本源道则与此刻最极致情感的微光,仿佛回光返照般,再次亮起!
六点微光,如同六颗跨越万古的星辰,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规则的镇压,以一种超越了理解的方式,瞬间没入了那即将完全闭合的眼眸缝隙之中!
这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信息的传递,是情感的共鸣,是……她们六人,以自身存在为坐标,为他锚定“归来”方向的……路标!
我们在这里!
这个世界,需要你!
我们……需要你!
嗡……
那即将闭合的眼缝,勐地一滞。
缝隙之后,那片空洞、疲惫的虚无之中,仿佛……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的……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