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青在十字公会总部的生活,仿佛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固定模式。清晨与鹰眼米霍克在海滩上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术切磋,随后享用一顿由世界第一大剑豪亲手烹制、日益贴合她口味的丰盛早餐;白天则或在岛上闲逛,或待在房间静修;傍晚时分,再对巴基进行一番“贴心”的债务提醒。
她表现得如此“安分守己”,以至于连最初高度戒备的克洛克达尔,都渐渐放松了警惕,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公会扩张事务中。巴基更是开始心存侥幸,觉得这个女魔头或许真的只是暂时借住,等“玩”够了就会离开,他那宝贵的红鼻子应该是保住了。
然而,他低估了沈青的耐心,也低估了她对“承诺”的执着。
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深夜,降临在卡莱·巴厘岛。狂风呼啸,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整个岛屿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喧嚣之中。城堡在风雨中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掀翻。
巴基主卧室里,灯火通明。他穿着丝绒睡袍,躺在那张巨大无比、铺着柔软天鹅绒的豪华大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雷声每炸响一次,他就哆嗦一下。这种天气,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死的鬼天气……吓死本大爷了……”他嘟囔着,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令人心悸的雷鸣。
就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意识逐渐模糊之际——
“咔嚓——!!!”
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如同天神挥动的利剑,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瞬间将房间映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床前那个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裙在闪电的冷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略显苍白却清丽绝俗的脸颊旁。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没有脚步声,没有门轴转动声,甚至没有带进一丝风雨的湿气。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但那双眸子,在巴基惊恐的视线对上的瞬间,骤然抬起!
清澈,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万丈寒潭深处的玄冰,静静地凝视着他,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
“鬼啊啊啊啊——!!!”
巴基的惨叫声凄厉地划破了卧室的宁静,甚至压过了窗外的雷声!他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分裂果实的能力本能地就要发动,身体各部分就要四散逃窜!
然而,和多年前那个荒岛月夜一样的情形,再次上演!
一股无形却坚韧无比、冰冷刺骨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蛛网,瞬间将他牢牢束缚在了床上!别说分裂逃跑了,他连动一动手指头、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只能瞪大着充满极致恐惧的双眼,看着那个索命幽魂般的影子,一步步向床边走来。窗外的风雨声仿佛被隔绝了,房间里死寂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巴基~”
沈青开口了,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巴基的耳膜。
“钱!我给你钱!一百亿!不!两百亿!所有的钱都给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巴基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巨大的恐惧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沈青没有理会他的哭喊。她伸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洁白湿润、散发着淡淡清冽香气的手帕。和上次在荒岛时一样,她开始用力地擦拭巴基的脸!
“哎哟!疼!轻点!我的妆!我的油彩!”巴基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脸皮都要被搓掉一层!他哪里知道,沈青暗中动用了清洁术,不仅是在帮他“卸妆”,更是在深层清洁他的皮肤,为接下来的“改造”做准备。
粗糙的油彩和污垢被迅速擦去,露出了巴基原本的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但底子意外地细腻。随着沈青的动作,一张与平日滑稽形象截然不同的、颇为清秀甚至称得上俊朗的脸庞,逐渐显现出来。高挺的鼻梁(如果不算那个红鼻子),线条优美的下颌,如果不是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了表情,单看骨相,竟是个美男子坯子。
擦完脸,沈青捏住巴基的下巴,在他惊恐万状、几乎要晕厥的目光注视下,将一颗龙眼大小、呈半透明琥珀色、散发着沁人心脾异香的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根本不容他反抗!
“呜……你给我吃了什么?!毒药吗?我要死了吗?”巴基绝望地想,感觉身体内部暖洋洋的,异常舒服,但这舒适感反而让他更加恐惧!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你的红鼻子吗?”沈青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明明底子不错,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个……嗯,‘标志’呢?”她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灵光,轻轻点在了巴基那个又大又圆、鲜艳夺目的红鼻子正中央!
一股清凉中带着微麻、仿佛有无数细微电流窜动的感觉,瞬间从鼻尖蔓延开来!
巴基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重组。紧接着,一种奇怪的轻松感传来,仿佛有一个戴了几十年、已经与血肉长在一起的沉重面具,被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揭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鼻子被整个割掉了!
“我的鼻子!你把我的鼻子怎么了?!!”他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强烈的视觉想象(鼻子没了!)和身体诡异的舒适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冲击,眼前一黑,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瘫软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青看着晕过去的巴基,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心理素质真差……这‘易容丹’的临时效果,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她所谓的“不喜欢红鼻子”和“底子不错”,完全是她基于自身审美的一厢情愿。她随手将那块擦过脸的手帕化为了飞灰,身影逐渐变淡,如同融入了空气,消失不见。窗外的风雨声再次涌入房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玻璃窗,洒进一片狼藉的卧室。
巴基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鸟鸣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但下一秒,昨晚那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
“鼻子!我的鼻子!”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里那面巨大的、镶嵌着宝石的落地镜!
当他看到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石化了!
镜子里的人……是谁?
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油彩的痕迹,皮肤是久未见光的苍白,却细腻光滑,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脆弱感。五官……五官极其俊秀!眉形清晰,眼窝深邃(虽然此刻因为惊恐而瞪得溜圆),嘴唇形状优美,最关键是……鼻子!那个陪伴了他几十年、被他视为屈辱标记却也成为个人象征的红鼻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鼻梁挺直、鼻头精致、大小恰到好处、与整张脸完美契合的……正常且堪称英俊的鼻子!
洗去铅华,露出真容的巴基,配上那头依旧鲜艳的蓝发,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虽然此刻因为极度的震惊、恐惧和茫然,表情扭曲得像见了鬼,但那份被掩盖了数十年的英俊底子,是毋庸置疑的!
“鬼……鬼啊!!”巴基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比昨晚更加惊恐的尖叫,“你是谁?!你怎么在我房间里?!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他这杀猪般的嚎叫,立刻引来了城堡里的其他人。
首先冲进来的是忠心耿耿的摩奇和卡巴吉,随后是被惊动的克洛克达尔、鹰眼,以及一些闻讯赶来的高级干部。
当他们看到站在镜子前、指着自己脸尖叫的巴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如同集体被石化!
眼前这个……这个皮肤苍白、五官俊秀、鼻梁高挺的蓝发美男子……是巴基船长?!那个小丑巴基?!那个红鼻子巴基?!
“巴……巴基船长?”摩奇结结巴巴地开口,手里的鞭子差点掉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克洛克达尔嘴里叼着的雪茄罕见地停顿了一下,金色的钩子微微抬起,锐利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审视。他上下打量着巴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鹰眼米霍克,猩红的眼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清晰的讶异,目光在巴基那张“新”脸上停留了数秒。
一个胆大的女服务员更是忍不住捂住嘴,低声惊呼:“天啊……这……这是巴基大人吗?好……好帅!”
巴基被众人的反应搞懵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滑挺直的鼻子,又看到大家那惊愕中带着一丝……惊艳?(尤其是几个女服务员)的目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发出一声怪叫,也顾不上形象,连滚爬爬地冲到门口,砰地一声甩上门!
越看,心越凉!这根本不是他!这张脸是假的!是那个女魔头搞的鬼!
“大魔头!你给我出来!你把我的脸还给我!!”巴基对着空气哭喊,几乎要崩溃。
就在这时,沈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镜子反射的角落里。
“还能是谁?”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满意,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巴基,这不就是你原本该有的样子吗?底子不错,何必用油彩和那个……嗯……‘特色’糟蹋了。”
“我的样子不是这样的!这是我的脸!你把它变回来!变回来!!”巴基哭着转过身,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给你贝利!你要多少都给!把我原来的样子还给我!”
沈青收起笑容,正色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着,巴基。这笔‘交易’,我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效果你也看到了。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
她向前一步,虽然身高不及巴基,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让巴基瞬间噤声,只能惊恐地看着她。
“以后,不准主动针对草帽一伙。如果万一有什么冲突,也必须注意分寸,不准下死手。否则……”她的眼神骤然一冷,整个洗手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我不介意履行当年的话……把你,扔到深海里~”
“答应!我答应!绝对不主动招惹草帽小子!冲突也一定注意分寸!”巴基忙不迭地保证,现在只要能把脸变回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很好。”沈青点点头,语气放缓,“放心,这个临时效果……还有2分钟就结束了。毕竟,五十亿贝利买来的,才是永久性的。”
果然,2分钟后,在巴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脸上的皮肤一阵轻微的蠕动,那些被清洁术祛除的油彩痕迹仿佛从毛孔中重新渗出,迅速覆盖了他苍白的皮肤,而那个英俊挺直的鼻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变色……几秒钟后,那个熟悉无比、又大又圆的红鼻子,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一切恢复原样,仿佛刚才的俊美男子只是一场幻觉。
巴基摸着失而复得的红鼻子,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虽然平时嫌弃,但真没了,才知道这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
但沈青接下来的话,立刻将他打回原形。她拿出一个温润剔透的白玉小瓶,瓶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光,里面装着三颗龙眼大小、呈深琥珀色、内部仿佛有流光旋转的丹药。
“喏,这是‘固颜丹’。”她将玉瓶抛给惊魂未定的巴基,“真正的永久性丹药。一共3颗,每月服用一颗,连续3个月,可彻底改善根骨,让你的容貌……嗯,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优化’到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状态,并且维持下去。售价……五十亿贝利。”她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五……五十亿?!”巴基的声音都尖了,“五颗丹药五十亿?!你怎么不去抢!”
“你可以选择不买。”沈青淡淡地说,同时,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那里虽然没挂着红尘剑,但巴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柄红色魔剑的虚影!
巴基瞬间闭嘴,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颤抖着接过了玉瓶,仿佛接住了一个烫手山芋。五十亿!他得掏空大半积蓄,还得想办法从公会资金里挪一点……
“记住,”沈青最后警告道,声音冰冷刺骨,“这些丹药,是卖给你个人的。如果让我发现你敢转卖给其他人,或者用于什么不好的勾当……”她顿了顿,指尖突然“噗”地一声,冒起一缕赤红色的、跳跃的火苗。那火苗看似微小,却散发着让巴基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高温,仿佛能焚尽世间万物!
“……我就杀回来,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红尘’的火焰,到底有多烫。”
说完,沈青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那缕赤红火苗在空气中闪烁了一下,也随之湮灭。
巴基“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丝绒睡袍。他看着手里那价值五十亿贝利的玉瓶,又摸了摸自己失而复得、此刻却感觉无比烫手的红鼻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五十亿巨款的肉痛、以及对那个女魔头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片刻后,他猛地跳起来,冲出洗手间,对着外面还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手下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快!快去准备!五十亿!不!七十亿贝利!给那位大人送去!算是本大爷的诚意!快点!立刻!马上把她……把那位大人恭恭敬敬地送走!快啊!”
当沈青拿到那个装满贝利的巨大、沉重的箱子时(对她来说轻若无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巴基又跟老沙借了很多贝利)
这时,鹰眼米霍克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默默地递过来一个多层、做工精致的木制便当盒。便当盒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里面分门别类地装满了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香气浓郁的肉酱意面、新鲜蔬菜沙拉和餐后水果,显然是他一早起来亲手准备的,而且完全是根据这段时间观察到的、沈青偏好的口味来搭配的。
沈青有些意外,接过便当盒,对鹰眼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带着感谢的笑容:“谢谢,米霍克……叔叔……”
鹰眼微微颔首,嘴角微抽……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没有说话。(叔叔?)
沈青不再停留,提着钱箱和便当盒,脚步轻快地走出城堡,登上了她那艘始终停在隐秘处的小白船。她站在船头,迎着初升的、金灿灿的朝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清新空气,心情愉悦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小白船仿佛有生命般,无需风帆,自动调转方向,破开平静的海面,缓缓驶离了卡莱·巴厘岛。朝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城堡最高的露台上,克洛克达尔叼着雪茄,面色阴沉地看着那艘逐渐远去的小船,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鹰眼则抱着黑刀“夜”,静静地站在那里,猩红的眼眸追随着小船,直到它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点。而巴基,则在自己房间里,抱着那个价值五十亿的玉瓶和失而复得的红鼻子,又是后怕又是肉疼,心情复杂难言。
十字公会这段意外插曲,似乎就此告一段落。但沈青留下的影响,尤其是对某位红鼻子“四皇”造成的心理阴影,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消除了。而她接下来的航向,又将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