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对‘知’之渴求,对‘理’之坚持,已通过最终检验。”
随着这声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宣告在规则层面回荡,整个纯白空间开始了根本性的蜕变。那原本绝对的空无与苍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继而如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如星辰、繁复如命运纺线、闪烁着暗红裁决之光与银白静谧之辉的法则符文,它们仿佛骤然被赋予了生命,在虚空中自如流转、精密交织,最终构建成一个庞大而严谨的无形架构。云闲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置身于这个架构的核心节点——这里,才是“审判之阶”试炼真正的控制中枢,或者说,是修罗神于此地投射而下的一丝规则本源显化。
在她前方,那由无尽法则符文汇聚、光芒最为炽盛之处,一道略显模糊、却散发着令万物规则为之臣服的至高威严与冰冷秩序气息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祂的身形并不显得如何巍峨,却仿佛是宇宙间所有法理、律条与裁决意志的具象化,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周遭的一切规则线条都温顺地环绕、拱卫。祂的面容隐匿在流转不息的法则光辉之后,无法窥其真容,唯有一双如同最纯净、最深邃红宝石熔铸而成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云闲独立于此的身影。
修罗神!尽管明知这并非本体亲临,仅仅是一缕承载着完整意志的神念化身,但其带来的位格压迫感与规则存在感,已然超越了凡俗理解的极限。
云闲平静地抬眸,与那双裁决之眼对视,心中并无寻常生灵面对至高神只时应有的敬畏或惶恐,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终极主考官”或是“高维合作研究对象”的审慎与平常心。数据之眼本能地试图解析这具化身的能量构成与信息编码,却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无数叠加规则构筑的叹息之墙,被一层更为深邃、无法穿透的壁垒柔和而坚定地阻挡在外。
修罗神的化身凝视着云闲,那冰冷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光,似乎轻易穿透了她的物质形骸,直接落于她灵魂深处那枚新生的“秩序静默之印”上,并扫过她那刚刚承载了浩瀚信息洪流、依旧在高效运转处理的意识核心。
“汝所践行之道,迥异于世。”修罗神开口,其声音直接在规则的弦上震颤,不携带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波动,“非属神道,不归人道,不堕魔道,亦非兽途。超然于规则界面之上,以观测界定存在,凭秩序求取清净……纵览时光长河,亦属罕有。”
云闲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番评价性质的陈述。她并不在意自己的道路是否独特或罕见,只在意其内在逻辑是否自洽,以及在实际操作中是否高效、能否达成预设目标。
“汝所持之力,根植于‘静’之极诣,其性暗合宇宙终末归墟之寂灭大道,然内核却又蕴含‘观测’本身所代表的无限生机与可能性。潜力超卓,然其不受控之成长,亦蕴含莫测之风险。”修罗神继续以那种宣读宇宙公理般的平稳语调陈述,如同在完成一份至关重要的评估报告,“然,汝之心性根基,理性思辨远超感性驱动,秩序构建之倾向远高于混乱毁灭之本能,核心追求在于‘认知’的拓展而非‘权柄’的攫取。此一点,契合神界维系诸界平衡稳定之最基本原则。”
云闲安静地聆听着,心中了然。这是在总结归纳她能够通过此番严苛试炼、并获得认可的核心关键所在。她的价值取向与行为模式,在修罗神的评判体系中被判定为“可控”且“有益于系统稳定”。
“故而,基于汝于完整试炼流程中所展现之综合素养,及对世界底层规则所表现出的深度理解与创造性运用,”修罗神的神念化身抬起一只由纯粹法则光辉构成的手,精准地指向云闲灵魂本源中的那个双色印记,“此‘秩序静默之印’,予以最终确认与激活。自即刻起,汝于下属位面斗罗星及其能量关联之次级位面,享有自主订立并维持局部稳定性规则之权柄,此权柄,获神界官方承认与背书。”
“然,权柄必伴随约束,此乃铁律。”修罗神话语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可肆意屠戮智慧生灵,不可大规模扭曲既定因果脉络,不可主动破坏神界所确立之核心信仰体系及各主要位面之基础稳定架构。若有违背,此印即为最高优先级追踪坐标与裁决信标,神界执法军团将依律降临,施行神罚。”
云闲再次干脆地点头:“可以接受。”这些约束条款,与她追求“清净观测环境”的核心诉求并无本质冲突,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为她构建了一道无形的防护屏障,能够有效过滤掉未来可能来自其他神只或势力、基于不同立场的无端干涉与麻烦。
修罗神的化身似乎对她的这种理性合作态度表示了一种默认层面的“满意”(或者说,神之意志本就无所谓满意与否),那冰冷的、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眸光在她身上做了最后一次停留,最终留下了一句意义深远的话语:
“谨守汝道,好自为之。或许……未来时空某刻,神界至高议事厅内,会有属于汝之席位。”
话音甫落,未等云闲做出任何回应,那道由法则与神念凝聚而成的化身,便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边缘迅速晕开、淡化,最终悄无声息地彻底消散,回归于无形的规则之海。周围那庞大精密、由无数符文构成的法则架构,也随之同步隐没,纯白空间的景象再次覆盖了感知。但这一次,云闲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片试炼空间的神秘联系正在快速衰减,一股柔和却蕴含着宇宙基本规则之力的排斥力量包裹而来,温和而坚定地将她的存在“推”向原本的归属之地。
视野被纯粹的光芒充斥了一瞬。
当光芒散尽,云闲的身影已然重新屹立于寂静领域之外,那片她最初踏上审判之阶的空地之上。头顶是久违的、清澈如洗的湛蓝色天空,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为万物镀上一层金边,微风吹拂过林间树梢,带来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安宁、祥和,仿佛之前那场贯穿了多重幻境、直指本心的理念拷问、与自身镜像的巅峰对决,以及那凶险万分的诸界信息洪流冲击的神之试炼,都只是一场短暂而离奇的深层梦境。
然而,灵魂深处那枚已然彻底稳固、与神界法则产生着微妙共鸣的“秩序静默之印”,以及意识核心中被妥善归档、等待进一步挖掘的、来自多元宇宙的庞大信息数据流,都在无比明确地向她宣告——所有的一切,皆是真实不虚的经历。
领域边缘,一直凭借特殊联系密切关注外界情况的墨渊,在云闲身影清晰浮现的刹那,那双总是半眯着的、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眸中,一丝极难察觉的紧张终于彻底散去。他微微绷紧的肩线松弛下来,恢复了一贯的闲散姿态,懒洋洋地重新靠回身后粗壮的树干,甚至还姿态随意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小憩了片刻,刚刚被微风唤醒。
而那些一直提心吊胆、翘首以盼的流民们,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刚才天地异象与领主大人消失又出现的深层次含义,但此刻见到云闲安然无恙地回归,天空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巨大的喜悦与安心感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恐惧与不安。震天的、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再次从领域内爆发出来,人们相互拥抱,眼中带着泪光,望向云闲的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坚定的信仰。
云闲静立原地,微微闭合双眼,细致地体会着身体与灵魂在经历试炼洗礼后的种种变化。纯粹的魂力等级并未出现飞跃式的暴涨,但她对于世界规则,尤其是自身核心的“静”之规则的领悟与掌控精度,以及对于更广阔宇宙的认知维度,已然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过去难以企及的层次。
她轻轻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凝练的银白色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跳跃。随着这缕光芒的出现,她周身极小范围内空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灵性,变得更加“温顺”、“熨帖”,所有的能量微粒与规则线条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井然有序与绝对静谧。
“资格,已经正式获取。”她轻声自语,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片在她规则庇护下得以安宁的领域,随即越过边界,投向远方那片依旧被战争阴云、权力纷争与未知危险所笼罩的广袤大陆。
“那么,接下来的日程,便是依照我所认可并订立的规则,继续推进我的‘观测’项目了。”
只不过,在拥有了这份来自神界官方认证的“特殊许可证”之后,某些之前可能需要更加迂回、或需顾忌更多的事情,如今或许可以采取更直接、更……理直气壮的方式去处理了。比如,关于那个神秘组织“归墟”的深入调查,以及,如何更为有效地让这片大陆上滋生的各种“麻烦”与“噪音”,远离她苦心经营的这片观测净土。
一抹极淡、却蕴含着洞悉与从容的弧度,悄然在她唇角勾勒,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阳光掠过水面时泛起的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