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洛阳大营。
秋风萧瑟，旌旗猎猎。
数万魏军士卒排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立在校场之上。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一丝好奇。
高台上，曹操一身戎装，按剑而立。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将士们！”
“朕今日站在这里，只跟你们说一件事！”
“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份变了！”
底下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
“以前，你们是兵，是朕的刀，是朕的剑！”
“但现在，你们是百姓的子弟兵！”
子弟兵？
这是什么说法？
曹操看着他们脸上的疑惑，继续说道。
“你们吃的军粮，穿的军饷，都是谁给的？”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
“是百姓！”
“是他们一粒米一粒米地种出来，一文钱一文钱地交上来，才养活了你们！”
“所以，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衣食父母？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所有士兵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曹操的目光变得锐利。
“所以朕要你们记住！”
“以后对待百姓，就要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凡事，以百姓为第一！”
“朕在此立下铁律！”
“从今往后，但凡我大魏将士，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
“不得欺压百姓分毫！”
“违反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重罚！绝不姑息！”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他们当了一辈子兵，抢东西，拿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怎么到了陛下这里，就全变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忍不住小声嘀咕。
“不拿百姓的东西，那咱们吃啥喝啥？”
他身边的年轻士兵捅了捅他。
“你傻啊？陛下不是说了吗，军粮军饷照发，还比以前更多！”
“只是不让我们自己去抢了！”
老兵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明白。
但更多的士兵，眼中却渐渐亮了起来。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就是穷苦出身。
他们的家人，也曾被乱兵欺压过。
如今，陛下竟然说，要他们去保护百姓，像保护自己的父母一样。
这让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荣誉感。
曹操看着底下士兵们神色的变化，心中满意。
孙绍能做到的，他曹操，一样能做到！
……
次日，早朝。
“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我大魏境内，所有田地，必须全部耕种！”
“无论是官田，还是私田！”
“一年之内，若有田地荒芜者，田地收归国有，户主下狱问罪！”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一个老臣站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我大魏商业初兴，许多百姓弃农从商，若是强令他们耕种，恐怕会引起民怨啊！”
曹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民怨？”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刘备是怎么亡国的，你们都忘了吗？”
“他治下的蜀汉，百姓也曾弃农从商，田地大量荒芜！”
“结果呢？”
“孙绍一道通商禁令，便让整个蜀汉饿殍遍野，不战自溃！”
“你们也想我大魏，重蹈他的覆辙吗？”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蜀汉之亡，不过是去岁之事。
那遍地饿殍的惨状，那百万饥民围困成都的绝望，他们至今还记忆犹新。
“朕告诉你们！”
“钱，固然重要！”
“但粮食，才是一个国家的命根子！”
“朕绝不允许，我大魏的命根子，掌握在孙绍的手里！”
“自己养活自己，才不会任人宰割！”
“谁敢反对，就是与朕为敌，与大魏的万千百姓为敌！”
他扫视着底下噤若寒蝉的官员们。
“听明白了吗？”
“臣等……遵旨！”
百官跪伏于地，再无一人敢有异议。
曹操坐回龙椅，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这些政法，都是从孙绍那里学来的。
学得再像，也只是模仿。
孙绍那些层出不穷的神器，才是真正让他忌惮的东西。
下朝后，御书房。
曹操看着桌上的一堆图纸，脸色阴沉。
图纸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有像个巨大灯笼的，旁边标注着“热气球”。
郭嘉和诸葛亮站在一旁，也是一脸凝重。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工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陛下……臣等无能……”
“这热气球，臣等想不通，为何一个大布袋子，底下点个火，就能飞上天……”
“至于这雪花盐，臣等更是闻所未闻，不知是如何制成的……”
曹操的拳头，缓缓握紧。
又是想不通。
又是不知道。
他花了重金，养了上百个全大魏最顶尖的工匠。
结果，连孙绍一根毛都没研究出来！
曹操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挫败感。
孙绍的政法，他可以学。
孙绍的兵法，他可以模仿。
可这些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他该怎么学？
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企及的范畴！
曹操挥了挥手。
“滚下去。”
老工匠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郭嘉咳嗽了两声，打破了沉默。
“陛下，此事……急不得。”
诸葛亮也跟着劝道。
“是啊陛下，孙绍这些东西，太过匪夷所思，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破解。”
“我们如今变法初见成效，国力日增，只要稳扎稳打，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曹操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孙绍那封信。
“曹老板，模仿得不错，但能不能超越我，还得看你自己。”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曹操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血丝。
“稳扎稳打？”
“你们告诉朕，怎么稳扎稳打？”
“等朕的步兵，去对抗孙绍的热气球？”
“等朕的骑兵，去冲孙绍的轰天雷阵？”
“还是等朕的国库，被他用那些新奇商品，吸得一干二净？”
郭嘉和诸葛亮沉默了。
这些问题，他们也回答不了。
在孙绍的降维打击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曹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冲着郭嘉和诸葛亮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朕只是……不甘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朕与他斗了一辈子，输了一辈子。”
“如今，朕放下了所有骄傲，去学他，去模仿他。”
“可到头来，还是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吃灰。”
郭嘉看着曹操那张疲惫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这位雄主的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变法督造府送来一份紧急报告。”
曹操接过报告，打开。
报告是关于刘备的。
上面详细记载了刘备近期的所作所为。
他几乎跑遍了洛阳周边的所有村庄，帮百姓解决难题，声望日隆。
甚至有百姓，已经开始在家中，为刘备立起了长生牌位。
曹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刘备。
这个他既要用，又要防的人。
如今，正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大魏的根基。
曹操将报告扔在桌上。
“内有刘备收买人心，外有孙绍虎视眈眈。”
“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
郭嘉和诸葛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陛下！陛下！成了！成了！”
一个年轻的工匠，抱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罐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刚刚被骂出去的老工匠。
年轻工匠跑到曹操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
“陛下！臣……臣研究出来了！”
“轰天雷！臣研究出来了！”
曹操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说什么？”
郭嘉和诸葛亮也愣住了。
这么快？
年轻工匠将铁罐子高高举起，像是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
“陛下请看！这便是臣仿制的轰天雪！”
“虽然个头小了点，但威力绝对不差！”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铁罐子上伸出的一根引线。
“陛下，您瞧好了！”
引线“滋滋”地燃烧起来，冒着白烟。
曹操、郭嘉、诸葛亮，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铁罐子。
心，提到了嗓子眼。
引线，很快烧到了尽头。
然而……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没有发生。
铁罐子只是“噗”的一声轻响，冒出了一股黑烟。
紧接着，罐口喷出了一股……黄色的粉末。
粉末洋洋洒洒，飘了满屋。
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味。
年轻工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曹操看着自己龙袍上沾染的黄色粉末，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