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天眼中的惊恐尚未扩散。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距离那个玉盒，只有三寸。
这三寸，成了天堑。
乱石星域的一切都停顿下来。
飘荡的陨石，逸散的星尘，甚至连光线，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姚景天的思维被禁锢在最后一刹那。
他便是一尊封在琥珀里的虫子，保持着探手夺宝的贪婪姿态。
一道身影从云山背后走出。
黑衣黑发，神情漠然。
牧尘的脚步没有声音，他穿过静止的空间，来到姚景天面前。
他看着姚景天眼中那份来不及变化的贪婪与警惕。
“我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句话，此刻才如一道迟来的惊雷，在姚景天凝固的意识海中炸响。
恐惧，终于冲破了禁锢。
姚景天的神魂在无声地尖啸。
他看清了牧尘的脸。
是他。
那个在仙都之外，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年轻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山，云鹤，都是他的棋子？
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杀局。
“不！”
姚景天想怒吼，想燃烧仙元，想挣脱这诡异的束缚。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体内的太乙法则如同死物，仙元之海不起半点波澜。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是如此脆弱。
牧尘抬起手，轻轻一挥。
姚景天周围的时间恢复了流动。
“噗！”
被压制的仙元瞬间暴走，姚景天一口逆血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他撞碎了数块巨大的陨石，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顾不上伤势，死死盯着牧尘，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骇然。
“你……你领悟了时间法则？”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颤抖与不敢置信。
这不是普通的定身术。
这是至高法则的力量，是传说中仙帝才能触及的领域。
牧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视他如死人。
那种眼神，让姚景天遍体生寒。
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姚景天的心沉入谷底。
跑？
在时间法则的掌控者面前，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阁下好手段，姚某认栽。”
他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不知阁下如何才能放我一条生路？我姚家愿付出任何代价。”
他试图谈判。
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翻盘的机会。
牧尘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你的《焚天化龙诀》，练到第九重了吧。”
姚景天瞳孔猛地一缩，如遭雷击。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就连家族中的老祖，也只知道他修行功法出了岔子，却不知具体到了哪一步。
眼前这个人，一口就道破了天机。
“每隔千年，龙火焚身，道基欲裂。算算时间，下一次反噬，应该不出百年了。”
牧尘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姚景天的心脏上。
他的脸色从惊骇变成了惨白。
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在这一刻被剥得干干净净。
对方对他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
“你……你到底是谁？”姚景天声音发颤。
牧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手掌摊开。
一小块不规则的晶体碎片悬浮在他掌心。
晶体通体漆黑，内部却似有法则之链在流动，散发着一股既圆满又残缺的矛盾气息。
“这是法则晶体残片。”
牧尘的语气平淡，听来不过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的功法之所以反噬，是因为你在冲击太乙境时，强行融合的火系法则本源并不完整。”
“它便是一根埋在你道基里的刺，时间越久，扎得越深。”
姚景天死死盯着那块晶体残片，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的大道之伤，他用尽万年想了无数办法都无法解决的隐患，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而且，对方还拿出了一线希望。
“我给你一个机会。”
牧尘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一个让你功法圆满的机会。”
“臣服于我，这块法则残片就是你的。它足以补全你的道基，让你的《焚天化龙诀》再无后患，甚至能助你，窥探太乙后期的门径。”
轰！
姚景天的脑子一片空白。
生存，还是尊严？
不。
这不是选择题。
对于一个即将被功法反噬折磨致死的修士而言，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比大道精进更重要。
家族的荣耀？太乙仙君的尊严？
在死亡和圆满大道的诱惑面前，一文不值。
他想起了上一次反噬时，龙火在经脉中燃烧，仙躯寸寸开裂，神魂如遭炼狱灼烧，痛苦不堪。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牧尘给他的，不是一个机会。
是他的命。
“噗通。”
姚景天双膝一软，对着牧尘跪了下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虚空中。
所有的挣扎、算计、不甘，都在这一跪中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桀骜，只剩下最原始的恳求与狂热。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求主人，赐我新生。”
一旁的云山和云鹤，看到这一幕，心中除了震撼，便是对自己当初选择的庆幸。
连姚家家主都如此干脆地跪了。
他们当初的臣服，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牧尘神情依旧平静。
他屈指一弹，一道灰色印记没入姚景天的眉心。
姚景天身体剧震，感受着神魂本源被彻底掌控，他没有反抗，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
“说说姜家。”牧尘淡淡道。
姚景天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主人，七族联盟，其实名存实亡。真正穿一条裤子的，只有姜家和王家。”
“姜家势大，王家一直以其附庸自居。其他几家，包括我姚家在内，都只是被姜家裹挟，想在仙都这块大蛋糕上分一杯羹。”
“姜家这次召集我们，目的就是试探您，同时布局吞并仙都资源。”
姚景天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惹得主人不快。
“姜家真正的底蕴，是他们的老祖，姜太虚。”
“此人号称七族万古第一天才，修行一门极其诡异的功法，名为《万道归源诀》。”
牧尘眼神微动。
“万道归源诀？”
“是。”姚景天连忙点头，“传闻这门功法可以熔炼万法，归于己身。姜太虚也正是靠着这门功法，才能在太乙圆满境界，拥有媲美半步仙王的战力。”
“但他似乎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姚景天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我姚家一位老祖曾与姜太虚有过一次短暂交手，发现他的法则气息虽然磅礴，却有一种不稳定的感觉，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我们猜测，他的《万道归源诀》并不完整，存在致命缺陷。”
“这或许也是他迟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成就仙王的原因。”
牧尘静静听着，眼底深处，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不稳定的感觉？
致命缺陷？
他想起了自己体内的六种至高法则。
它们同样强大，却彼此独立，无法完美融合。
他缺少一个核心，一个中枢，来将这六种力量真正拧成一股绳。
姜太虚的《万道归源诀》，似乎就是这样一种“中枢法则”。
只不过，他的功法不完整。
牧尘将那块法则晶体残片丢给姚景天。
“拿着它，滚回姚家。”
“对外宣布，姚家保持中立，不参与仙都任何纷争。”
姚景天接过晶体，如获至宝，激动得浑身颤抖。
“谢主人，奴才遵命！”
他再次重重磕了几个头，才在云山复杂的目光中，狼狈地撕开空间离去。
随着姚景天的臣服，所谓的七族联盟，在牧尘面前，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牧尘返回云鹤的洞府。
凌风早已等候在此，他感受着外面仙都暗流的变化，神情振奋。
“主人，姚家刚刚通过仙网发布声明，宣布中立，并召回了所有派往仙都的人手。”
“七族联盟，已经乱了！”
牧尘盘膝坐下，对此并不意外。
他闭上眼，开始消化这次的收获。
姚景天跪下的那一刻，他体内一部分太乙仙元和法则感悟，便通过奴役印记，源源不断地流向牧尘。
一股磅礴精纯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
《万古不灭体》疯狂运转，将这股力量吞噬、炼化。
他原本停滞在大罗金仙后期的境界瓶颈，开始剧烈松动。
体内的仙元之海在扩张，法则之链在凝实。
他的实力，正在飞速攀升。
同时，他的脑海中，正快速梳理着从姚景天那里得到的所有情报。
关于姜家，关于王家，关于其他几族的实力分布，利益纠葛。
一张清晰的脉络图，在他心中成型。
但所有的信息，最终都指向一个核心。
姜太虚。
以及他那部有缺陷的《万道归源诀》。
牧尘猛地睁开双眼。
他终于明白，自己突破的真正契机在哪里。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积累。
而是法则的融合。
姜太虚的功法，是我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