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的残雪在晨光中消融,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在青石板上,叮咚作响,像是在数算着未竟的光阴。石惊弦站在听雪楼的回廊上,望着山下蜿蜒的山道,离火剑在鞘中轻颤 —— 昨夜耶律寒消失的方向,正是通往漠北的秘径。
“在想耶律寒?” 柳如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寒潭水般的清冽。她换了身月白短打,腰间寒潭剑的穗子上,新缀了颗鸽卵大的珍珠,是昨夜苏晚晴寻来的南海珠,据说能避水。
石惊弦回头时,正撞见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划过颈侧,那里还留着昨日打斗时被黑衣人划破的浅痕,已用苏晚晴调的药膏抹过,泛着淡淡的药香。“他眼底有挣扎,” 石惊弦道,“像困在迷雾里的狼崽。”
“迷雾终会散。” 柳如眉走近半步,寒潭剑的剑鞘不经意间撞上他的离火剑,发出 “叮” 的轻响,“就像当年你爹救萧姨时,谁也没想到她会成梅影楼的支柱。” 她抬头望向东方,晨曦正漫过梅树梢头,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砖上拉得很长,“苏姐姐带着庄丁去加固山门了,说按奇门遁甲布了‘八门金锁阵’,正门设生门,侧门置景门,寻常人闯不进来。”
正说着,苏晚晴提着食盒过来,暖玉剑斜插在腰间,剑穗上的红珊瑚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刚蒸好的梅花糕,” 她掀开食盒,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来,“萧姨说耶律寒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若是他回来,也好让他尝尝家的味道。”
石惊弦拿起一块,糕点上印着并蒂莲的纹样,与他怀中的玉佩正好呼应。“八门金锁阵虽能挡凡人,却拦不住懂奇门的高手。” 他咬了口糕,忽然想起什么,“耶律寒的‘裂风斩’里藏着八卦的影子,尤其是最后那招‘坤地崩’,分明是‘八门’中死门的杀招。”
柳如眉指尖在寒潭剑的雕纹上摩挲:“黑鹰营的武功杂糅了辽人骑射与中原奇门,耶律洪基当年为了训练他们,特意请了漠北的‘鬼谷先生’。” 她忽然压低声音,“萧姨说,那鬼谷先生的真面目,可能是……”
话音未落,山下突然传来阵急促的铜锣声 —— 是八门金锁阵的警讯!生门方位的铜锣响,意味着来者破了第一重阵。
三人对视一眼,苏晚晴率先跃起,暖玉剑出鞘时带起一串水珠,是她刚从井边打来的晨露:“是冲生门来的,敢破奇门阵,定是懂行的。”
石惊弦与柳如眉紧随其后,离火剑与寒潭剑同时出鞘,晨光在剑刃上流转,竟映出两道彩虹,一道赤红如焰,一道湛蓝似冰。
山门口,七八个黑衣人正与庄丁缠斗,为首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老者,手中握着柄九环锡杖,每挥一下,环声震得人耳鼓发麻。庄丁们按苏晚晴所教的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八门走位,虽能勉强困住黑衣人,却近不了老者的身。
“是‘鬼谷先生’!” 萧燕燕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她拄着拐杖快步走出,鬓边的银发在风中飘动,“他那锡杖是陨铁所铸,能破五行!”
老者闻言冷笑,面具下的声音沙哑如磨石:“萧夫人好眼力。二十年前雁门关外,你用‘寒潭剑法’破我‘离火阵’,今日老夫便用这‘死门杖法’讨回来!” 九环锡杖猛地顿地,杖底的尖刺扎进青石,竟渗出丝丝黑气 —— 那是用漠北毒砂淬炼过的。
苏晚晴率先出招,暖玉剑挽出三道剑花,分取老者左肩、右肋、膝弯,正是 “景门?流泉” 的变式,柔中带刚。老者不闪不避,锡杖横扫,杖环相撞发出 “铛” 的巨响,震得苏晚晴剑势一滞。
“丫头片子也敢献丑!” 老者杖尖点地,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细纹,按 “坤卦” 方位蔓延,正是奇门中的 “地裂术”。石惊弦离火剑出鞘,划出 “乾卦?焚天”,剑气如火龙掠过地面,将裂纹烧得焦黑,暂时阻住了地裂。“鬼谷先生?” 他冷笑,“当年你用活人练毒砂,被我爹废了左手,如今竟还敢现身。”
老者面具下的脸猛地一抽:“石啸天的孽种!今日便让你偿命!” 锡杖突然拆解成九节,每节都缠着锁链,如灵蛇般窜向石惊弦面门 —— 竟是 “惊门?蛇绞”!
柳如眉早已绕至老者身后,寒潭剑带起寒气,直刺他后心 “灵台穴”:“惊门走巧,死门走刚,可惜你忘了‘奇门主变’!” 她剑势陡变,本是直刺的 “坎卦?穿冰” 突然转为横削,剑锋擦着锁链划过,带起一串火星,“这招‘巽风扫叶’,是萧姨教我的,特意留着对付你这毒杖!”
老者没想到她能变招,慌忙回身用锁链挡开,却被柳如眉剑上的寒气侵入经脉,左臂瞬间僵麻。“好个寒潭剑!” 他怒吼着抖开锁链,九节杖在空中重组,竟化作一张大网,罩向柳如眉 ——“死门?天罗”!
“小心!” 石惊弦离火剑掷出,不是攻向老者,而是擦着柳如眉的肩头飞过,剑气将网眼烧出个大洞。柳如眉趁机旋身,寒潭剑顺着网眼刺入,正中老者右臂旧伤 —— 那是当年石啸天留下的剑痕。
“啊!” 老者痛呼,面具应声落地,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处有道狰狞的疤,从眉骨延伸至下颌。苏晚晴看得真切,突然惊呼:“你是…… 漠北毒医毕无常!”
毕无常眼中闪过狠厉:“既然认出来了,今日便一个也别想活!” 他猛地拍向腰间葫芦,黑色毒砂如暴雨般洒出。苏晚晴早有准备,暖玉剑划出 “坎卦?凝露”,将毒砂凝成水珠落地,“你忘了我娘的‘活水诀’能化百毒?”
石惊弦趁机欺近,离火剑与柳如眉的寒潭剑交叉成 “井” 字,正是 “生门?合璧”:“毕无常,你可知‘八门’中最狠的不是死门?” 他剑势陡然加快,“是‘伤门’—— 专伤背信弃义之徒!”
两剑相交处爆出金红交杂的光芒,如同一朵炸开的红梅。毕无常被光芒逼得连连后退,九节杖上的毒砂遇光竟燃起绿火。“不可能!” 他看着自己的右臂迅速发黑 —— 柳如眉的寒潭剑淬了梅庄特有的 “雪顶草” 汁液,专解漠北毒。
就在此时,山道上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骑黑衣少年疾驰而来,看到毕无常时厉声喝道:“住手!” 是耶律寒!他腰间的半块并蒂莲佩在阳光下闪着光,与石惊弦怀中的玉佩遥遥相对。
毕无常像是看到了救星:“少主!快帮老夫杀了他们!”
耶律寒却勒住马,弯刀指向毕无常:“你骗我!我爹娘是被你毒杀的,石伯父一直在找你报仇!” 他翻身下马,动作间牵动了昨日的伤口,疼得皱眉,“萧姨都告诉我了!”
毕无常脸色骤变:“你……”
话未说完,耶律寒的弯刀已出鞘,直取他咽喉:“这刀,替我爹娘讨的!”
石惊弦与柳如眉对视一眼,同时收剑。苏晚晴笑着将梅花糕递过去:“刚出锅的,尝尝?”
耶律寒接过糕,指尖微颤,咬了一口,眼眶突然红了。毕无常趁机掷出毒烟弹,却被石惊弦用离火剑劈散。“想跑?” 柳如眉寒潭剑掷出,剑穗上的珍珠在空中划出弧线,正好缠住毕无常的脚踝,“伤门已开,哪还有你的生路。”
毕无常倒地时,看到石惊弦与耶律寒手中的半块玉佩渐渐靠近,合二为一的瞬间,竟泛起柔和的金光。他突然怪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耶律洪基早已在漠北布下‘七星续命阵’,用活人献祭……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已咬碎藏在齿间的毒囊。
石惊弦看向耶律寒,少年正低头盯着并蒂莲佩,耳尖通红。“跟我们回去吧,” 石惊弦道,“萧姨还在绣剑穗,说要给你也绣一个。”
柳如眉收起寒潭剑,剑穗上的珍珠沾了晨露,在阳光下亮得耀眼。苏晚晴拽了拽她的衣袖,朝石惊弦的方向努了努嘴,两人相视而笑 —— 晨光中,石惊弦正帮耶律寒拂去衣上的尘土,离火剑的红穗与少年弯刀的黑穗缠在一起,像极了并蒂莲的藤蔓。
山风掠过梅林,带来远处淮河的涛声。柳如眉望着石惊弦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 —— 那里刻着半朵梅花,另一半,似乎正映在石惊弦的离火剑鞘上。她忽然想起萧燕燕昨夜的话:“寒潭映离火,暖玉润梅花,这缘分,是天定的。”
而此时,漠北的方向,一道黑气正从七星续命阵的阵眼升起,如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晕染开来。石惊弦抬头望去,离火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在预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