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风那跨越千里、引动天象的当众驳斥,如同九天惊雷,彻底劈散了龙虎山上空的阴霾,也劈碎了守旧派精心构筑的刁难壁垒。混沌气息虽已散去,但那直指大道的威严诘问与万气归源的浩瀚意象,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了在场每一位修士的识海,余威久久不散。
广场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先前气焰嚣张的戒律长老张松林,此刻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仿佛道心都出现了裂痕。传功长老周不通虽勉强保持着坐姿,但紧握扶手、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那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容,昭示着他内心同样遭受了何等剧烈的冲击。其余守旧派长老更是人人色变,噤若寒蝉,再不敢与混沌阁众人目光相接。
而之前被孤立、被鄙夷的混沌阁一行人,此刻却仿佛被无形的光环所笼罩。王胖子挺直了腰杆,胖脸上再无之前的隐忍与焦虑,只有一片沉静与冷然。石磊等队员更是昂首挺胸,眼中燃烧着激动与自豪的光芒。阁主虽未亲临,但其威势已横跨千里,震慑群伦!
中立派和许多小门派的代表,看向混沌阁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观望、疑虑甚至轻视,此刻尽数化为了深深的敬畏与不可思议。他们窃窃私语,交换着震撼的眼神,心中已然明白,修行界的格局,恐怕真的要因为混沌阁和这位神秘而强大的林阁主,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张清远等少壮派,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后,眼中则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他们看到了打破陈旧桎梏、开创全新道路的希望!若非顾忌场合,恐怕早已上前与王胖子攀谈。
在这全场皆惊、心思各异的氛围中,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平静。
那便是端坐于高台主位,一直未曾明确表态的玄门总会会长——清徽真人。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一袭朴素的青色道袍,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从大会开始至今,他大多时候只是静静聆听,偶尔开口,也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似乎对守旧派与混沌阁之间的冲突视而不见。
然而,若有人能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深处,始终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光芒。从王胖子拿出寻灵盘,到石磊在百气迷阵中的惊人表现,再到守旧派的步步紧逼,最后到林晓风那石破天惊的跨界传音与混沌显圣……场中局势的每一次微妙变化,都清晰地映照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
当林晓风的声音响起,混沌气息笼罩天地时,清徽真人握着拂尘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紧了一下。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大道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他并未像周不通、张松林那样失态,反而微微阖上双目,似乎在细细品味、推演着那混沌气息中蕴含的无穷奥妙。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场中寂静无声,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在王胖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质。王胖子被他看得心中一凛,竟有种所有心思都被看穿的错觉。
清徽真人并未多言,只是对身旁侍立的执事弟子微微颔首。
那弟子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朗声宣布,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鉴于突发状况,今日议程暂止。请诸位道友先回客舍休息,后续安排,另行通知。”
这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给各方,尤其是遭受重创的守旧派一个台阶下。
众人闻言,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神色复杂地陆续离去。只是离开时,投向混沌阁方向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王胖子也带着队员,在一片无声的注目礼中,离开了广场。
返回客舍的路上,王胖子依旧心潮澎湃,难掩激动。他忍不住对身旁的老骗子低声道:“前辈,疯子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醒了?还是……”
老骗子眉头微蹙,沉吟道:“不像是完全苏醒。更可能是在生死关头,神魂与混沌本源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于无意识中回应了此地的因果牵扯,这才有了方才跨界传音、引动天象的惊世之举。此举固然震慑宵小,但对他自身……恐怕消耗亦是极大。”
王胖子刚刚升起的喜悦顿时被担忧取代:“那……会不会对他伤势有影响?”
“福祸难料。”老骗子摇了摇头,“或许能借此契机,加速他神魂的修复。但也可能……雪上加霜。一切,还需等他真正苏醒,或者我们找到地府还魂草才能知晓。”
王胖子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回到客舍院落,屏退左右,王胖子正准备与老骗子详细商议后续对策,一名队员却匆匆进来禀报:“代表,总会会长清徽真人派人送来口信,邀您明日辰时,于‘静思崖’单独一叙。”
清徽真人?单独一叙?
王胖子和老骗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位一直隐于幕后、深不可测的会长,终于要亲自下场了吗?
在这玄门总会内部暗流汹涌、守旧派遭受重创的微妙时刻,清徽真人的这次私下邀约,究竟意欲何为?是代表总会释放善意,寻求合作?还是另有所图?
经历了白日里的大起大落,王胖子深知,这位看似平和的会长,恐怕才是龙虎山上最难对付的角色。
明日的静思崖之约,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