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亮起,荷娘的束胸,早已被叶听白趁乱缠了回去。
虽不甚牢固,却也勉强遮住了那春光。
钱谦之强忍着将怀中昏软的女子,小心地抱上了池边铺着厚厚软垫的卧榻。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安顿好荷娘,他便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管家道。
“我醒醒神,随后便来。”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缭绕的水汽深处。
钱谦之这一走,池畔的气氛瞬间变了。
那些原本还顾忌着钱家大少爷颜面的贵公子们,一个个从池子里爬了上来,围拢到荷娘身边。
果盘,茶水,点心被家丁们一一奉上。
可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在吃喝上。
他们的眼睛,像黏在了荷娘身上一般,肆无忌惮地在她潮红的脸颊上游走。
有纯粹的惊艳,有毫不掩饰的觊觎,甚至还有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不远处,叶听白、陆羽、裴玄策和温鹤宴四人,换上了干爽的家丁短打,垂手立在廊柱的阴影里。
叶听白的脸色,比他身上那件粗布衣裳还要黑。
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此刻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凑到荷娘面前。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似乎想去碰一碰她的脸。
“张衙内,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都没醒,怎么好下手?”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王衙内怪笑着起哄。
被称作张衙内的男人嘿嘿一笑,缩回了手。
“急什么?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助助兴?”
此言一出,周围的纨绔子弟们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游戏?”
张衙内贼眉鼠眼地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回荷娘身上,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简单!咱们在场的人,轮流跟这位小美人儿掷骰子。谁的点数比她小,就算输!”
“输了又如何?”
“输了嘛……”
张衙内拖长了调子,眼中闪着邪光。
“就罚输家,她来定!”
“那,若是赢了呢?”
张衙内等的,就是这句!
“那就,怎么罚她,我们定!”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
“要是点数一样呢?”
“一样,那就你亲她一口,她亲你一口!”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锵!
一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在嘈杂中响起。
是叶听白!
他竟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那柄藏在衣下的短刀!
就在他即将暴起的前一刻,一只手从旁伸出,铁钳般按住了他的手腕。
是裴玄策。
“别冲动。”
裴玄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锐利如鹰。
叶听白双目赤红,咬着后槽牙:“放手!”
裴玄策反而加重了力道,眼神朝那群人示意了一下。
“忘了她是怎么训(你我)的?
放心,她应付得来。”
荷娘是被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七八张不怀好意的笑脸。
“醒了!醒了!”
“美人儿醒了,游戏可以开始了!”
张衙内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凑过来,酒气扑面而来。
“小美人儿,陪哥哥们玩个游戏?”
荷娘撑着身子,慢慢坐起。
她扫了一眼四周,廊柱的阴影里,那四个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像四尊蓄势待发的杀神。
尤其是最左边那个,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张衙内,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可以。”
两个字,清清淡淡,却让喧闹的池畔瞬间安静下来。
张衙内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荷娘拢了拢外衫,端正坐好,声音不疾不徐。
“不过,只玩三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慢悠悠地补充道。
“毕竟各位公子刚泡完温泉,身子虚,不易久坐。一炷香的时间,想必也该回去透透气了。”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给了他们台阶下,又暗讽他们体虚,还顺理成章地限制了时间。
一群纨绔子弟互相看了看,觉得这话在理,纷纷点头。
“行!就依你!”
张衙内大手一挥,得意洋洋。
“玩玩,时间足够了!”
荷娘垂下眼帘,在心中冷笑。
收拾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
一炷香,确实足矣。
“我先来!”
那个瘦猴似的王衙内迫不及待地抢过骰盅,一脸势在必得。
“小美人儿,你可瞧好了!”
他将骰盅在桌上摇得震天响,猛地一扣!
“开!”
三颗骰子,两个三点,一个四点,共十点。
不算小了。
王衙内得意地看向荷娘。
荷娘看都没看他,纤纤玉指捏起骰盅,只在腕间轻轻一晃,便“啪”地一声,扣在桌上。
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她抬起手,三颗骰子,静静躺着。
三个一点。
豹子!通杀!
周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王衙内,你这手气,不行啊!”
“输了输了!快罚!快罚!”
王衙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荷娘伸出白玉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前空着的茶杯,声音依旧清淡。
“王衙内,请吧。”
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小玉侍想让王衙内给她……倒茶?
这惩罚,比打他一巴掌还狠!
王衙内平日里仗着他爹,在临安城横着走,何曾受过这种气?
让他给一个玉侍倒茶?
“你敢羞辱我?”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荷娘的鼻子就要发作。
荷娘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衙内这是想赖账?”
“我一个小小玉侍,自然不敢如何。只是这临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明日传出去,说几位衙内公子聚在一起,连个游戏规矩都守不住,输了就想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顿了顿,抬眼,目光清澈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不知各位的父亲大人听了,脸上……会不会有光?”
一句话,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王衙内的气焰,瞬间灭了。
他可以不要脸,他爹不能不要!
他咬着牙,拿起茶壶的手都在抖,愤恨地给荷娘面前的空杯,倒满了茶水。
廊柱下,叶听白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些许。
荷娘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看都未看王衙内一眼。
她对着那群脸色各异的公子们,微微一笑。
“第二局。”
“下一个,谁来?”
女子指尖轻颤,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