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撕裂般的剧痛中沉浮,仿佛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仿佛被无数锋利碎片反复搅动的煎熬,鲜血混合着内脏的腥甜气息不断涌上喉头,又被陈骏以顽强的意志强行咽下,唯有紧咬的牙关和深陷进掌心的指甲,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的痛苦。他背靠着冰冷、坚硬、毫无生机的金属墙壁,残破的身躯如同被遗弃的破旧玩偶,仅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彻底瘫倒。视野边缘已然模糊、发黑,耳中嗡鸣不断,赵乾、阿蛮等人声嘶力竭的怒吼与柳三娘带着哭音的惊呼,都变得遥远而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震荡的水幕。
然而,在他的正前方,那凝聚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死亡气息,却清晰得如同实质!清虚真人——不,此刻应称其为净世教主——悬浮于空,周身道袍无风自动,原本仙风道骨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令人心悸的冰冷与肃杀。他平伸的右掌之中,那团漆黑如最深沉夜空的能量球已然凝聚到了极致,体积不过拳大,却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其核心处是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绝对虚无与死寂意境的微小奇点。能量球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这一击蕴含的,已非单纯的毁灭性能量,而是触及了规则本源的、对“存在”这一概念的彻底否定!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般浸透了陈骏的每一寸肌肤,冻结了他的血液,也几乎要冻僵他的灵魂。
结束了么?就这样……结束了吗?不甘心……绝不甘心!绾雯舍身相护的身影还在眼前晃动,赵乾阿蛮等人浴血奋战的画面历历在目,这世间还有太多的牵挂与未竟之事……怎能就此放弃!
就在他意志的火焰即将被绝望的寒潮彻底扑灭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灵魂最深处、与识海核心那枚一直相对沉寂的“织机密钥”残片产生了最直接共鸣的奇异震颤,猛地爆发开来!这震颤并非受到外部攻击的应激反应,更像是一颗沉睡万古的种子,在濒临彻底枯萎死亡的绝境土壤中,感受到了宿主那超越极限的求生意志与守护信念的最终呼唤,从而引发的、源自本源的苏醒与共鸣!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无法形容的古老与浩瀚气息的信息洪流,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顺着那灵魂的震颤,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与强度,强行灌入陈骏几乎要停止运转的意识核心!这信息并非通过语言传递,而是更接近规则本源的、直接的知识灌注与记忆碎片闪现!
密钥真名与起源:碎片化的古老铭文与图像闪过——这枚“织机密钥”,其真正的名讳在创造者的语言中意为“起源火种”或“造化之芯”。它并非“守望者联盟”制造,而是他们在发现此方位面时,于世界本源核心处寻获的、与此界共同诞生的、蕴含着一丝最原始“创造”与“生机”法则的本源奇物!联盟将其稍加改造,成为了控制“天道织机”(防火墙)的最高权限凭证与能量协调核心。它是此界生命力的象征,与“虚境掠食者”代表的“寂灭”是天生对立的存在!
终极使命与双重协议:密钥中封印着联盟设定的最终应对方案,并非只有破坏或防御:
“坚壁”协议(终极加固):以消耗密钥全部本源能量为代价,引动防火墙自身储备能源及抽取部分位面本源,对“天道织机”进行超负荷、不可逆的永久性强固。效果:极大提升防火墙伪装强度与防御等级,但会彻底锁死此方位面能量上限(融天境将是不可逾越的巅峰),世界规则将趋于“僵化”,生机增长缓慢,文明发展将受到极大限制,成为一个极其安全却也近乎停滞的“完美避难所”。代价是未来的可能性。
“涅盘”协议(未完成补全):一个处于理论推演阶段的疯狂计划!以密钥核心的“造化生机”法则碎片为“火种”,以防火墙内亿万生灵演化产生的、复杂而庞大的“生命与文明信息洪流”为“燃料”,尝试对“天道织机”进行一场豪赌式的“重铸”与“升维”!目标:不是修复,而是试图让防火墙“活”过来,拥有一定的自我演化与适应能力,从根本上“补全”其先天残缺,甚至可能诞生出对抗“寂灭”侵蚀的“免疫特性”!但风险恐怖:成功率联盟计算低于万分之一;需要瞬间抽取的能量足以让防火墙其他功能瘫痪,极易暴露;重铸过程引发的规则剧变可能直接导致世界结构崩溃;更可能因触动深层规则而提前引来“掠食者”注视。这是真正的“不成功,便成仁”,是毁灭与新生的终极赌局。
教主之谋:清虚真人(净世教主)的真正图谋也清晰起来。他并非要简单破坏密钥或防火墙,而是想以秘法污染并反向掌控密钥,以其“生机”本质作为最甜美的“诱饵”,精准投喂给“虚境掠食者”,从而主动打开一个可控的、短暂的“通道”,实现他所谓的“拥抱真实”(实则是引狼入室,加速毁灭)。他认为这是在掌控命运,实则是玩火自焚,且会拉上整个世界陪葬!
这海量的、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陈骏濒临崩溃的意识中轰然释放!巨大的信息冲击甚至暂时压制了肉体的极致痛苦,让他获得了片刻前所未有的清明!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这密钥,竟是世界生机的本源碎片!所谓的防火墙,并非仅仅是保护,更可能是一个进化的契机!而教主的疯狂,远超想象!
生与死,存与亡,保守与冒险,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如同两条巨大的岔路,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眼前,逼迫他做出最终的抉择!
“坚壁”协议,安全,却意味着永远的禁锢,意味着牺牲未来的无限可能,意味着绾雯和所有人的牺牲,最终只换来一个更坚固的牢笼!这真的是他们奋战至今所追求的结果吗?
“涅盘”协议,危险至极,希望渺茫如星火,但……那是一线生机!是一线让这个世界真正挣脱枷锁、拥有自己未来的一线生机!这与他一直追寻的“天道补全”,与绾雯不惜性命守护的“希望”,与赵乾阿蛮等人不屈战斗所扞卫的“未来”,何其相似!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清虚真人掌中的毁灭奇点已发出尖锐的撕裂声,死亡的气息浓郁到了极点!
“呃啊啊啊——!!!”
陈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仿佛野兽濒死反扑、又似灵魂燃烧般的咆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到极致、却也清醒到极致的决绝光芒!他选择了“涅盘”!不是出于盲目的热血,而是基于对希望的坚信,对牺牲者的告慰,对这个世界未来的不甘!他宁愿在追寻希望的道路上粉身碎骨,也绝不在虚假的安全中苟延残喘!
“守护者!”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一道混合着自身濒死的意志、密钥本源的剧烈共鸣、以及混沌真元最后火花的意念,如同掷出的长矛,狠狠投向那剧烈闪烁、数据流已近乎崩溃的AI光影!“以我陈骏之名!以‘织机密钥’执掌者之权柄!授权强制启动——‘涅盘协议’!以此残躯为柴!以此神魂为引!赌上此界……亿万生灵之未来!”
“警告!警告!‘涅盘协议’授权请求确认!风险等级:灭绝级!系统推演成功率:低于0.0001%!能量缺口计算……无法弥补!协议启动将不可逆抽取执行者全部生命本源及灵魂能量!强烈建议终止!重复,强烈建议终止!” “守护者”的冰冷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警报,甚至带上了类似“恐慌”的逻辑紊乱杂音。
“执——行——!!!” 陈骏的意念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决绝,不容任何置疑!
“……最高权限确认!强制指令接收!‘涅盘协议’……启动!” 守护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整个系统过载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嗡 ————!!!!
陈骏识海中的密钥残片,不再是散发光芒,而是彻底“燃烧”了起来!化作了一团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无穷创造与生机、却也在疯狂焚烧他一切生命力的纯粹光焰!这光焰瞬间席卷他的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缕魂魄!
“呃——!” 难以想象的痛苦远超之前所有伤痛的总和,那是生命本源被点燃、被献祭的极致煎熬!但他死死挺住,没有昏厥,眼中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与此同时,整个远古遗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灯光瞬间熄灭,所有仪器屏幕变得漆黑,庞大的能量被疯狂抽离,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某个不可知的核心!控制室剧烈摇晃,金属墙壁发出呻吟!外界的仙山岛屿,所有光芒瞬间黯淡,仿佛星辰同时陨落,天空变得漆黑,唯有中心一点光芒在孕育!
“怎么可能?!你疯了!快停下!” 清虚真人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却带着毁灭性决绝的力量正在爆发,这力量甚至让他掌心的毁灭能量都产生了瞬间的凝滞与紊乱!他再也顾不得蓄力到完美,将那颗漆黑的、代表终结的能量奇点,狠狠推向陈骏!
然而,就在这一刻,陈骏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吞噬一切光与暗的终极漩涡!密钥燃烧的光焰、他献祭的生命与灵魂、从遗迹乃至整个位面无形中汇聚而来的、亿万生灵在生死间迸发出的微弱却磅礴的意念(求生、守护、爱恋、仇恨、希望、绝望……一切复杂的情感与信息洪流)……正在以一种超越任何现有知识体系的方式,强行融合、压缩、质变!
光芒,无法形容的光芒,并非单纯的亮,而是蕴含着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等一切对立统一的终极意象的光芒,以陈骏为中心,轰然爆发,吞噬了清虚真人射出的毁灭奇点,吞噬了整个控制室,吞噬了一切!
最终的赌局,已然开启!代价是全部,赌注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