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排成长龙、足足四辆重型卡车的物资。
徐扬昭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舌头差点打结。
“小浪,这……这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难以置信地看向徐浪。
这两天,他和二哥徐国立把江陵市逛了个遍,晚上同榻而眠,说了大半辈子都没说够的话,珍惜着这难得的兄弟相聚时光。
今天即将返村,他原以为所谓的“年礼”不过是几担米粮,些许油盐酱醋,顶天了再加一两台稀罕的洗衣机,用箩筐和一辆小货车就能装下。
可眼前这阵仗……
耳边甚至还传来卡车上活猪不安分的哼叫声,他这才彻底相信,徐浪之前在车里说的“年礼有点多”,绝非虚言,甚至还是往客气里说了!
与他的震惊不同,徐国立脸上满是欣慰和自豪的笑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小浪,做得好!记得安排妥帖,随车的师傅们不仅要教会大家用电器,村里那老化的电线线路,也得趁机好好翻修一下。”
“爸,您放心。”
徐浪沉稳点头。
“我这次请了十几个经验老到的师傅同行,包教包会,教不会他们绝不回来。”
“电线的事您提醒得对,我这就再去叮嘱一遍,连保险丝、备用线路都让他们备足了。”
他转向仍处于震撼中的徐扬昭:
“四叔,村里好像还没通有线电视吧?”
“没有。”
徐扬昭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自嘲混杂的神情。
“村里啥情况你也清楚,电视都没几台,装那玩意儿纯属浪费。”
“以前倒是有部门的人来商量过,可了解情况后,不用我们开口,他们自己就打退堂鼓了。”
徐浪理解地点点头,微笑道:
“这样,四叔,有线电视还要额外收费,不划算。我让师傅们给村里安装几个卫星接收器。”
“这东西一次投入,能收到很多台,还不用年年交钱。就是有个缺点……”
“啥缺点?”
“遇到雷雨天气,信号可能会受些影响。”
“这算啥缺点!”
徐扬昭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下雨打雷,谁还顾得上看电视?都忙着收衣服呐!当然,这是玩笑话,我会跟村里人说明白的。”
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
徐浪转身走向车队,对等候的师傅们仔细交代村子的具体情况。
一位老师傅听说要安装卫星天线,立刻表示有门路弄到一批质量过硬的“罗锅头”,马上跑去打电话调货。
其他人听说还要负责电路翻新,也纷纷行动起来,检查工具,搬运电缆、电线和各种五金配件,场面热火朝天。
另一边,徐轻璃和徐轻水这两个小丫头,对繁华的江陵市已是万分不舍,小嘴撅着,眼圈红红,写满了“不想走”三个字。
要不是徐扬昭搬出老徐家的规矩和徐杨平的名头镇着,她们非得躲到最疼她们的华玲茳身后耍赖不可。
“徐哥哥,”徐轻璃扯着徐浪的衣角,仰着泫然欲泣的小脸,声音带着哭腔。
“你什么时候回村子呀?到时候,你一定要再带我们来城里吃冰淇淋……”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周围不少硬汉都心生怜惜。
但众人都从徐国立那里隐约了解到老徐家那些传承了上百年的、不容置喙的规矩,心中虽有不忍,却也明白这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事。
那沉甸甸的族规,即便与时代显得格格不入,其分量也足以让任何明白人噤声。
徐浪心中微软,蹲下身,轻轻抚摸两个妹妹的头发,柔声许诺:
“放心,哥哥过阵子就回去。到时候,我给村里运一批冰箱过去,亲自教小璃做冰淇淋,好不好?”
“真哒?好呀!”
徐轻璃破涕为笑,看着徐浪的眼睛里满是依赖与崇拜。
短短两天的相处,已让这份血脉亲情变得更加深厚温暖。
徐轻水也在一旁拍着小手,雀跃不已。
这两个天真烂漫的开心果要离开,最不舍的当属华玲茳。
这两天,只要有空,两个小丫头就会牵着那两只白胖的哈巴狗溜进她的房间,童言稚语逗得她和钟正华开怀大笑,给清岩会所带来了久违的生机。
此刻,华玲茳眼圈泛红,和钟正华一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小璃、小水,来,这是爷爷奶奶的一点心意。”
“这可使不得!”
徐扬昭脸色一变,急忙摆手。老徐家的规矩,不能随便接受外人,尤其是……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华玲茳的病容。
华玲茳却态度坚决,语气平和而豁达:
“收下吧。你们家的规矩,约束不了我。我活到这岁数,信命。真要应验了什么,那也是我的命数。”
“我只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一点心意,你们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婆子了。”
“老四,听华姨的。”
徐国立在一旁低声劝道。
徐扬昭挣扎片刻,终究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唉……既然如此,那我就代孩子们,谢谢华姨,谢谢钟叔了。”
他转向两个丫头,神色严肃:
“快谢谢爷爷奶奶。”
“谢谢奶奶!谢谢爷爷!”
小璃和小水异口同声,乖巧地接过红包,让华玲茳和钟正华更是喜爱不已。
前后忙碌了近一个小时,所有的物资、工具才装载完毕。
车队缓缓启动,小璃和小水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用力挥舞着小手,带着哭腔的告别声随风传来:
“徐哥哥再见!二伯再见!爷爷奶奶再见……”
看着车队远去,华玲茳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徐浪心中讶异,没想到短短两日,感情已如此深厚。
连徐国立也面露动容之色。
徐浪趁机上前,搀住华玲茳的胳膊,温言道:
“华奶奶,等您身体再好些,不如就去我们村里住段时间?”
“那可是正宗的田园风光,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得能甜到心里去,跟城里这污浊味儿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望着早已消失在山路的车队方向,轻声道:
“也正好,可以去看看小璃和小水,村里像她们一样可爱的孩子还有很多。”
“好!好呀!”
华玲茳想都没想,立刻答应,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钟正华在一旁抚掌笑道:
“看来,我得提前琢磨琢磨,怎么跟单位申请个长假喽!”
众人闻言,都会心地笑了起来,离别的伤感被这温馨的承诺冲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清岩会所的副经理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找到徐浪,附耳低语:
“徐先生,有您的紧急电话。”
徐浪面色不变,对众人告罪一声,便跟着副经理快步走向会所大楼。
一进办公室,他抓起听筒:
“喂?哪位?”
“徐总,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夏师师的声音,语气是她一贯的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徐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夏总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浪心念电转,能让夏师师亲自打电话来,绝非小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斟酌措辞,随后,夏师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
“说来话长。徐总可能还不知道,北方市场,突然冒出一家名为‘兴邦电器’的连锁商城。”
“就在这几天,它以燎原之势,同时登陆了二十多个主要城市。”
“我接到消息时,正在北方与合作商洽谈铺面事宜,亲自去核实过了,也做了实地考察。”
徐浪眼睛微眯,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
“夏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夏师师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徐总如此精明,难道看不出这是有人蓄意为之,要给我们下绊子吗?还需要我挑明?”
徐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繁华的江陵街景,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的意思是,北方有人照搬了我们的连锁模式,想要抢先一步,垄断北方市场?”
“不是想要,是已经做到了大半!”
夏师师语气转冷。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照这个速度,‘兴邦’的招牌很快就能插遍北方所有大中型城市。”
“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所在的南方。”
“现在,夏家,或者说我,想知道,徐总打算如何应对?”
“自然是各凭本事。”
徐浪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漠。
“就这么简单?”
夏师师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满和质疑,她显然对徐浪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感到意外和失望。
“不然呢?”
徐浪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反问道。
“难道夏总想让我派人去他们店门口放火,逼他们关门?”
“还是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永绝后患?”
这近乎无赖的反问让夏师师一时语塞,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
“徐总,这……这可不像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当然不是。”
徐浪收敛了戏谑,声音沉稳而充满自信。
“夏总,稍安勿躁。我们的计划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周密,还有许多未曾公开的核心环节。”
“对方这种赤裸裸的抄袭,不过是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他们模仿不了我们的灵魂!缺少了关键的核心竞争力,这场仗,他们从一开始就输了一半!”
“现在他们既然跳出来,我们若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下怀?”
“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准备往这个无底洞里,填进去多少真金白银!”
“徐总,请认清一点,对方是冲着你来的,主要目标并非夏家,这点我们得区分清楚。”
夏师师冷静地划清界限,但语气稍缓。
“不过,既然徐总如此胸有成竹,那我便继续做好分内之事。”
“希望一切如你所料,对方只是东施效颦,形似而神非。”
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徐浪无所谓地放下电话,双手插兜,再次望向窗外,眼神锐利如鹰隼,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屑与傲然:
“燕京党……也就这点出息了。以为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逼我就范?”
“在这个品牌意识尚且蒙昧的年代,跟我玩连锁经营?哼,简直是自取其辱!”
徐浪作何想法,北方的那些人无从得知,也并不真正关心。
此刻,他们正悠闲地等待着看一场预料之中的好戏。
王霜姿态闲适地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翻看着江正派人送来的商务报告以及北方众多商家的合作意向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拨了个电话,授权江正全权处理。
“你倒是沉得住气。”
坐在对面的孙凌,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寒光在指尖流转。
“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赢?”
王霜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
“赢?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如果能赢,你认为,我会允许自己输吗?”
这反问早在孙凌意料之中。
他停下削苹果的动作,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陪这位徐总,好好玩一把。”
“看看他这头过江猛龙,能不能掀翻我们这经营多年的铁索连环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