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林小溪和顾言琛心照不宣的甜蜜中悄然滑过。自从“云顶之巅”那晚之后，两人仿佛进入了某种稳定的同居试运行状态。大部分夜晚，小溪会留在顾言琛那间视野极佳的顶层公寓，她的物品逐渐侵占了原本性冷淡风的空间，带来了鲜活的生活气息。当然，她自己的公寓也保留着，偶尔她也会回去住，顾言琛则会理所当然地跟过去，美其名曰“陪伴”，实则寸步不离。
这天是周五，傍晚时分，顾言琛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内线电话直接拨到了林小溪的办公室。
“下班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我还有一点收尾……”小溪看着电脑屏幕，手指还在键盘上敲击。
“五分钟，地下车库见。”他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和专制，随即挂了电话。
小溪看着传来忙音的电话，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加快了保存关闭的动作。这种被他“管着”的感觉，并不让她讨厌，反而有种被珍视的踏实。
五分钟后，她准时出现在地下车库。顾言琛的车已经发动，他正靠在驾驶座上讲电话，神色是工作时的沉静。看到她过来，他对电话那头简短地说了句“就这样，周一再说”，便结束了通话，倾身为她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谁的电话？”小溪系好安全带，随口一问。
“大哥。”顾言琛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车位，“晚上去他那儿吃饭。”
小溪微微一怔，侧头看他。顾言琛的大哥顾言恒，她见过几次，为人沉稳宽和，大嫂也温柔可亲，之前对她释放过善意。但自从她和顾言琛关系确定后，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家庭邀约。意义显然不同。
“怎么不早说？”小溪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职业套装，虽然得体，但去家宴似乎略显正式和单调了。“我这样去……会不会太随意了？”
顾言琛侧目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因微微懊恼而轻蹙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勾：“很好，不用换。”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家常便饭，大哥大嫂你不是见过吗？放松点。”
话虽如此，小溪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这不同于商业晚宴，那是工作场合，她可以凭借专业能力从容应对。这是家庭聚会，涉及的是顾言琛最亲密的家人，是她正在努力融入的、曾经对她紧闭大门的那个世界。尽管顾言琛从未给过她压力，但她知道，他一直在为他们的关系，在家族内部做着努力。
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顾言琛空出右手，越过中控台，精准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干燥的触感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有我在。”他目视前方，声音低沉而平稳，只有三个字，却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心湖的涟漪。
小溪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嗯”了一声，将视线投向窗外流转的霓虹。是啊，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顾言恒的宅邸位于城西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区。车子驶入庭院，早已有佣人在门口等候。不同于顾言琛公寓的现代冷峻，顾言恒的家是典型的新中式风格，典雅温馨，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们刚走进客厅，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团子就噔噔噔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顾言琛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小叔叔！”
是顾言恒四岁的女儿，妞妞。
顾言琛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弯腰，轻松地将小侄女抱了起来，动作竟十分熟练。妞妞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点亮晶晶的口水印。
“妞妞，有没有想小叔叔？”顾言琛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笑意。
“想！”妞妞大声回答，然后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向林小溪，“漂亮阿姨好！”
小溪的心一下子被这小天使融化了，她笑着回应：“妞妞你好呀。”
“快下来，别缠着小叔叔。”大嫂温婉的声音传来，她系着围裙从厨房方向走出，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言琛，小溪，你们来啦。快坐，老顾在书房，马上下来。”
“大嫂，打扰了。”小溪礼貌地问好，将带来的礼物——一套顶级的儿童绘本和一支限量版口红递给大嫂。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大嫂嗔怪着，却还是高兴地接过，尤其是那支口红，她明显很喜欢，“小溪你太有心了，这颜色我种草好久了呢！”
这时，顾言恒也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顾言琛抱着妞妞，林小溪站在一旁笑语盈盈的场景，眼中掠过一丝欣慰。
“来了。”他笑着打招呼，气氛比小溪预想的还要轻松自然。
晚餐准备得极其丰盛，显然是用心招待。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气氛融洽。大嫂不停地给小溪夹菜，询问她的工作和生活，语气真诚而关怀。顾言恒则和顾言琛聊着公司近况和行业动态，偶尔也会将话题引向小溪，听听她的见解。
“小溪，听说‘磐石’项目第二阶段推进得非常顺利，你在里面功不可没啊。”顾言恒语气赞赏。
“大哥过奖了，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小溪回答得谦逊得体。
顾言琛在一旁，看似专注地剔着鱼刺，闻言却淡淡接了一句：“她做得很好。”语气里的骄傲，毫不掩饰。
大嫂看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会心一笑，状似无意地提起：“妈前几天还跟我问起小溪呢。”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妙的凝滞。小溪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顾言琛抬眼看向大嫂，眼神带着询问。
大嫂笑了笑，语气缓和：“妈就是好奇，问小溪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性子怎么样，工作能力是不是真的像外面传的那么厉害。”她顿了顿，看向小溪，目光温和，“我跟妈说了，小溪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懂事，能干，最重要的是，对言琛是真心实意的好。妈听了，没说什么，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顾母的态度，从最初的坚决反对，到后来的不闻不问，再到如今主动询问，甚至流露出“好奇”，这中间的松动，显而易见是顾言琛长期努力和大哥大嫂从旁斡旋的结果。
小溪心里松了口气，涌起一股暖流。她看向顾言琛，他正好也看过来，眼神交汇，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情绪。
“谢谢大嫂。”小溪真诚地道谢。
“谢我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大嫂拍拍她的手，又叹了口气，“就是奶奶那边……老人家观念旧，一时半会儿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总觉得……门第差了些。”她话说得委婉，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顾家奶奶，才是家族里最难攻克的那座堡垒。她看重门第、声望，对孙子的婚姻有着极高的期望。
顾言琛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但没说什么，只是夹了一块嫩滑的鸡肉放进小溪碗里：“多吃点。”
这个小动作，无声地表达了他的态度——无论奶奶如何，他的选择不会改变。
饭后，妞妞缠着顾言琛陪她拼乐高，顾言琛竟也耐着性子，坐在儿童房的地毯上，陪着那小祖宗研究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积木。小溪和大嫂在客厅喝茶聊天，看着儿童房里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还是第一次见言琛这么有耐心陪孩子玩。”大嫂感慨道，“他以前回来，最多抱抱妞妞，像这样陪着她一玩半天，真是头一回。”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溪一眼，“看来，某些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小溪脸颊微热，低头抿了一口茶，心里却甜丝丝的。
过了一会儿，顾言恒对顾言琛使了个眼色：“言琛，来书房，有点事跟你谈。”
顾言琛摸了摸妞妞的头，起身跟大哥去了书房。
客厅里只剩下小溪和大嫂。大嫂拉着小溪的手，低声道：“小溪，你别担心。言琛为了你，这次是铁了心了。他跟奶奶谈过好几次，态度很强硬。妈那边，现在基本是默许了。奶奶那边……虽然还没松口，但言琛说了，就算奶奶不同意，他也认定你了。”
小溪的心被这些话狠狠撞了一下。她知道顾言琛在做努力，却不知道他背后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态度如此决绝。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小溪轻声说。
“他那个性子，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大嫂了然一笑，“他只会自己把所有的压力扛下来，然后把他认为最好的捧到你面前。男人嘛，尤其是言琛这样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你只要知道，他心里有多看重你就行了。”
书房里，顾言恒递给顾言琛一杯威士忌。
“奶奶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顾言恒开门见山。
顾言琛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神锐利：“她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老生常谈，说白家那边虽然不提了，但圈子里合适的女孩子那么多，何必执着于一个林小溪。”顾言恒看着弟弟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明确告诉她了，小溪很好，你和她是认真的，让她别再费心了。”
顾言琛抿了一口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我知道。”顾言恒点头，“爸那边，态度也软化了不少，主要是妈吹的风。现在关键就是奶奶。老人家爱面子，又固执，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比如，看到你们确实过得很好，看到小溪确实无可挑剔，看到……曾孙的可能？”顾言恒半开玩笑地说。
顾言琛横了大哥一眼，没接这个话茬，但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放心吧，奶奶那边，我和爸妈会继续做工作。”顾言恒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只要好好对人家姑娘就行。我看得出来，小溪是真心对你的。你们能重新走到一起，不容易。”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从书房出来。顾言琛的神色比进去时轻松了许多，眉宇间那丝因家族压力而产生的阴翳似乎淡了些。
时间不早，顾言琛和小溪起身告辞。
妞妞已经趴在大嫂怀里昏昏欲睡，还迷迷糊糊地朝他们挥手：“小叔叔再见，漂亮阿姨再见……”
走到门口，顾言恒送他们出来，他拍了拍顾言琛的肩膀，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脸上带着兄长特有的、了然而欣慰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
“看来，是时候准备一份大礼了。”
夜风微凉，坐进车里，小溪还沉浸在今晚家宴带来的温暖与复杂的情绪中。她侧头看着驾驶座上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大哥说的‘大礼’……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轻声问。
顾言琛侧过头，深邃的眸光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明亮，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亲昵而自然。
“你说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和某种深藏的、滚烫的期待。
小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第28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