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五百精锐骑兵在萧璟的率领下,如同暗夜中奔流的铁水,悄无声息地掠过荒原,直扑西南方向的废弃马场。马蹄皆以厚布包裹,人衔枚,马勒口,将声响降到了最低。
苏婉(苏晚)策马紧跟在萧璟身侧,布衣早已换上了一套合身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形。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黑暗的轮廓,不时低声纠正着前进的方向。她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乎萧璟的预料,仿佛早已将这片土地刻入了骨髓。
萧璟骑在马上,感受着夜风刮过脸颊的刺痛,体内因伤势和疲惫带来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一种久违的、掌控局面的兴奋感,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警惕,支撑着他的精神。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全神贯注的苏婉,这个女子身上背负的仇恨与秘密,似乎比这北境的夜色还要深沉。
“还有五里。”苏婉的声音压得极低,打破了行进间的沉默,“马场三面环矮坡,唯有东面入口较为开阔,但据我观察,他们很可能在坡上设置了暗哨。”
萧璟点了点头,心中快速盘算。强攻必然打草惊蛇,若让对方提前销毁证据或四散逃离,则功亏一篑。
“分兵两路。”萧璟当机立断,对身旁的副将下令,“你带两百人,绕至马场西、北两侧矮坡下埋伏,听到东面信号,立刻抢占坡顶,清除暗哨,封堵退路。其余人,随本王从东面突入!”
“是!”副将领命,立刻带人分头行动。
萧璟则带着剩下的三百骑兵,以及苏婉,继续向马场东侧入口逼近。越是接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牲畜粪便混合着某种焦糊和金属锈蚀的陈旧气味便越发明显。
在距离入口约一里处,萧璟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他下马,借着枯草的掩护,与苏婉一同潜行至前方一处土丘后,仔细观察。
废弃的马场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辨,残破的栅栏,倒塌的料槽,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然而,与这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在那最大的土坯房周围,隐约可见一些活动的黑影,以及……几辆用篷布严密遮盖、但车轮印迹却明显崭新的马车!
果然有鬼!
萧璟目光锐利,甚至能看到坡顶某个阴影处,一点微弱的火星一闪而逝——那是哨兵在吸烟!
“暗哨位置确认。”苏婉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清冷的香气,与她此刻凌厉的气质形成奇异反差。“东面门口有四人守卫,房内灯光闪烁,人数不明。”
萧璟心中一定,苏婉的观察细致入微,为他提供了关键信息。他退回队伍,迅速部署。
“弓箭手准备,目标坡顶暗哨,听我号令齐射,务必一击毙命!骑兵准备,哨声为号,随我冲入马场,格杀负隅顽抗者,控制所有人员车辆!”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冰冷的杀气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萧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手,猛地挥下!
“咻咻咻——!”
数十支利箭如同夺命的飞蝗,瞬间撕裂夜空,精准地没入矮坡上那几个暗哨所在的阴影处!几声短促的闷哼后,坡顶再无动静!
“冲!”
萧璟翻身上马,长剑出鞘,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马场东门!三百骑兵紧随其后,铁蹄踏碎寂静,如同骤然掀起的死亡浪潮!
门口的四名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汹涌而来的骑兵洪流瞬间吞没!
“敌袭——!”
土坯房内终于响起了惊恐的呼喊,人影幢幢,兵刃出鞘的声音杂乱响起。
萧璟一马当先,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冲入最大的那间土坯房!只见屋内灯火通明,约莫二三十人正惊慌失措地抓起武器,其中几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点燃堆放在角落的一些文书卷宗!
想毁灭证据?!
“拿下!反抗者,杀无赦!”萧璟厉喝,剑光一闪,已将一名扑上来的死士刺穿!
身后的骑兵汹涌而入,瞬间与屋内的死士激战在一起!刀光剑影,鲜血飞溅,怒吼与惨叫交织成一片!
苏婉也紧随而入,她手中软剑如同拥有了生命,在狭窄的空间内灵动翻飞,专攻敌人要害,狠辣精准,与她清丽的容貌形成强烈对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几个试图焚烧文书的人,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萧璟一边挥剑对敌,一边密切关注着整个战局。这些死士武功不弱,且悍不畏死,显然都是被精心培养的死士。但面对数量占优、装备精良的正规骑兵,他们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控制车辆!检查货物!”萧璟分心下令。
几名骑兵冲出房屋,冲向那几辆覆盖着篷布的马车。掀开篷布,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袋袋粮食,以及……一批打造精良、却明显不是天璇和北戎制式的弓弩和铠甲!
证据确凿!这里果然是前朝余孽囤积物资、隐匿人员的巢穴!
就在这时,一名看似头目的死士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猛地将火把扔向了那堆尚未完全点燃的文书!
“休想!”苏婉娇叱一声,软剑如同毒蛇般卷出,竟然后发先至,精准地挑飞了那支火把!同时她身形一闪,已护在了那堆文书之前,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名死士头目。
那死士头目见破坏失败,狞笑一声,竟不管不顾地挥刀冲向苏婉,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萧璟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救援。但他距离稍远,而苏婉似乎早已料到,身形如柳絮般轻盈一旋,避开致命一刀,软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瞬间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嗤——!”
血光迸现!那死士头目瞪大了眼睛,捂着喷血的喉咙,缓缓倒地。
苏婉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大仇得报一丝的冰冷快意。
战斗很快结束。屋内的死士大部分被斩杀,小部分受伤被俘。外面的车辆和物资也被彻底控制。
萧璟走到那堆文书前,随手拿起几份翻阅,里面记录的正是与前朝余孽联络的方式、人员名单,以及部分与北戎内部某些势力勾结的证据!其中一份,甚至提到了一个代号为“烛龙”的核心人物!
收获巨大!
他看向苏婉,她正默默擦拭着软剑上的血迹,侧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坚毅,也……格外孤独。
“多谢。”萧璟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今夜若无苏婉的情报和协助,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苏婉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复杂:“殿下不必言谢。各取所需而已。”她的语气依旧疏离,但比起初见时,似乎少了几分刻意的伪装。
萧璟沉默了一下,道:“这些证据,足以证明镇北侯府的清白……”
“还不够。”苏婉打断他,眼神锐利,“这些只能证明陆文渊(陆沉)及其党羽参与了构陷,但当年最终定案的‘铁证’从何而来?先帝为何会轻易相信?背后是否还有更高层级的主谋?‘烛龙’又是谁?这些,都还需要查下去!”
她的目标,从未改变,也绝不满足于眼前的成果。
萧璟看着她眼中那执着到近乎偏执的光芒,心中微叹。他知道,苏婉的路,还很长,也很危险。
“此地不宜久留。”萧璟收敛心神,下令道,“清理战场,将俘虏和所有证据押送回营!烧了这里!”
骑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熊熊烈火在废弃马场燃起,吞噬着罪恶与阴谋的痕迹,也将这片土地曾经的黑暗,暴露在黎明前的火光之下。
萧璟与苏婉并肩立于马前,看着冲天的火光映亮彼此的脸庞。
一个是被命运推向权力旋涡的皇子,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将门孤女。因为共同的敌人和交织的命运,再次站在了一起。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经此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而远在磐石堡方向的天空,已被战火染成了暗红色。更大的风暴,正在那里酝酿。萧璟知道,他必须尽快处理好后方,然后……奔赴那个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