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心里一紧，硬着头皮回道：“回皇祖母，正是。”
柳如烟连忙起身，盈盈下拜，声音娇柔：“民女柳如烟，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却很不给面子，直接问道：“今日是皇室家宴。不知柳姑娘……是以何种身份列席于此啊？”
柳如烟顿时僵在原地，脸颊涨得通红，答不上话来。
三皇子见状，犹豫着开口替她解围：“皇祖母，如烟她……是母妃的表侄女，也算是孙儿的表妹。中秋团圆夜，孙儿想着她独自在京，便带她一同入宫，也好沾沾喜气……”
太后瞥了三皇子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懂事”三个字。
她虽未直接斥责，但语气中的不悦已然明显：“表亲？即便是表亲，也该懂得分寸。皇室家宴，非同寻常宴席，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惠妃也是，愈发拎不清了。”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惠妃在席上脸色煞白，低着头不敢言语。三皇子更是尴尬不已，柳如烟更是羞窘得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当婷婷却站了起来。
她走到殿中，向太后和皇帝皇后行了一礼，声音温婉却清晰：“皇祖母息怒。此事……其实是孙媳考虑不周。柳妹妹客居府中，于情于理，中秋佳节都不该让她一人孤零零留在府里。孙媳想着团圆之夜，人多也热闹些，便央求殿下带柳妹妹一同入宫。是孙媳思虑不周，忘了规矩，请皇祖母、父皇、母后责罚。”
她这一番话，巧妙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既全了三皇子和惠妃的颜面，又显得自己大度识体，还暗中点出了柳如烟“客居”、“孤零零”的尴尬处境。
太后看着当婷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就着这个台阶下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再次提点三皇子：“瞧瞧你媳妇，多懂事！你啊，要懂得珍惜眼前人！”
然而，皇后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忽然又笑着开口，将话题引回了铺子上：“说起来，方才听小五说，那‘优衣库’是七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一同经营的？”
当婷婷恭敬回道：“回母后，是的。”
皇后笑容不变，目光却转向了惠妃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本宫倒是好奇了。既然铺子是你们姐妹俩的，给容嫔妹妹做了衣裳，怎么……没见给你的婆母惠妃也准备一身呢？”
当婷婷顿时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气氛再次微妙起来。
当袅袅心里暗骂皇后多事，面上却立刻扬起笑容，起身接话道：“回母后，您这可冤枉我们了！怎么会没给惠母妃准备呢？只是……实在是铺子里单子多，裁缝和绣娘们忙不过来，把惠母妃那身衣裳做得慢了些。我们姐妹俩原本就商量好了，要赶在中秋这日亲自送来给惠母妃，给她一个惊喜呢！”
皇后挑眉，拖长了语调：“哦——？原来是这般？”
当袅袅不给皇后再质疑的机会，立刻对身后的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会意，捧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当袅袅接过，又悄悄戳了一下还有些发愣的当婷婷，示意她快去。
当婷婷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端着得体的笑容，走到惠妃席前，盈盈下拜，将锦盒呈上：“母妃，这是儿媳的一点心意，愿母妃青春永驻，岁岁安康。愿母妃不要嫌弃。”
众目睽睽之下，惠妃看着眼前的锦盒和恭敬的儿媳，心情复杂无比。她方才还在因为皇后的问话而难堪，此刻这衣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当婷婷抬起头，微笑着轻声问：“母妃，可要现在去试试？儿媳可以伺候母妃更换，再为您重新梳妆搭配一番。”
惠妃本能地想拒绝，觉得太过麻烦折腾。
然而，皇后却又笑着开口了：“惠妃妹妹就去试试嘛，也让咱们大家都瞧瞧，你的这身衣服如何，容嫔妹妹和太后娘娘还有小五的衣服都如此精美，大家也是好奇得紧呢。”
皇帝似乎也颇有兴趣，点了点头。
惠妃无奈，只得在当婷婷的搀扶下起身，勉强笑着对皇帝皇后道：“那臣妾……便去试试孩子们的心意。”
两人离席往偏殿而去。经过二公主席前时，只听二公主极轻地嗤笑一声，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了两个字：
“虚伪。”
偏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惠妃端坐在铜镜前，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透过光亮的镜面，看着身后正为她仔细整理发髻、搭配钗环的当婷婷。
沉默了许久，惠妃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我的。”
当婷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惠妃继续道，目光似乎透过铜镜，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南儿他……自小性子就软和，喜欢吟风弄月，心思敏感。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的知心人，而不是一个……整日只知道刁蛮任性、无理取闹、撒泼哭诉的女子。”
“当初，皇后娘娘为你保媒，说你端庄得体，知书达理，是侯府嫡女，堪为皇子正妃。我信了，也满心欢喜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惠妃的语气渐渐带上一丝失望和痛心：“可你过门之后……那般作为，实在令我……令我很难承认，这样的人会是南儿的正妃，未来的……”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所以我安排了柳氏。”惠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疲惫，“我知道她的出身不堪大用，我也从未想过真让她如何。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有些危机感，能收敛性子，能变得……配得上南儿，配得上三皇子妃这个位置。”
她说完这番话，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等待着当婷婷如同以往那般，或委屈辩解，或沉默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