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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袅袅端着热气腾腾的土豆泥,走向一个抱着婴孩、蜷缩在角落的年轻妇人。

那妇人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怀中的婴儿饿得小声啜泣,她也只是机械地轻拍着。

“大嫂,给孩子吃点土豆泥吧,软和,好消化。”当袅袅将碗递过去,轻声细语。

妇人迟缓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落在当袅袅脸上,又缓缓移到那碗冒着热气的金黄土豆泥上,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当袅袅心中疑惑更甚,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大嫂,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家里……可还有人?”

这一问,如同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妇人空洞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砸在冰冷的土地上。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

当袅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手足无措:“大嫂,对不起,我……”

这时,旁边一个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挪了过来,浑浊的老眼里也含着泪花。她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媳的背,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贵人莫怪……她心里苦啊……” 老妇人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起这家人悲惨的遭遇。

“我们……是北边青州人……今年……遭了百年不遇的蝗灾啊……”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那蝗虫……乌泱泱的,像黑云一样压下来……啃光了田里所有的苗……连片叶子都没剩下……我们一家子,就指着那几亩地活命啊……” 她抹了把眼泪,“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跟着大伙儿一路往京都逃……”

“路上……树皮、草根都吃光了……” 老妇人的身体因痛苦而蜷缩得更厉害,“我儿……我那苦命的儿……为了给他娘、给他媳妇、给他刚断奶的儿子寻口吃的……夜里……跟着几个饿急眼的汉子,去……去偷摸路边庄户人家地窖里的存粮……” 她泣不成声,“被……被发现了……那些人……下手狠啊……活活……活活把我儿给打死了……我可怜的儿子啊……” 老妇人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老伴儿走得早……全家就靠我儿一个壮劳力撑着……现在……现在他也没了……” 老妇人绝望地摇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妇孺……带着个奶娃娃……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怎么活啊……” 哭声凄厉,闻者心酸。

当袅袅听得心头发紧,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家子没了顶梁柱,在这乱世荒年,无异于被宣判了缓慢的死刑。她终于明白那年轻妇人眼中为何只剩下死寂——哀莫大于心死。

太子妃也闻声走了过来,听到老妇人的哭诉,眼圈瞬间红了,低声叹道:“真是可怜……”

老妇人哭了一阵,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挣扎着对着当袅袅和太子妃深深叩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谢……谢贵人救命之恩……要不是京都收留,施这口热粥……我们祖孙三代……早就……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岭了……” 那卑微而绝望的感激,像针一样扎在当袅袅心上。

当袅袅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在她原来的世界,温饱是理所当然,何曾见过如此卑微的求生与如此沉重的感恩?仅仅是一碗粥、一个烤土豆,就能换来这样肝脑涂地的感激涕零。

巨大的无力感和心酸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连忙扶起老妇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摇摇头。

不远处,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老妇人那绝望的哭诉,灾民们麻木而渴望的眼神,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心头。他沉默良久,忽然转头对身边的单承宴低声道:“七弟,孤……有个想法。”

单承宴侧目看他,神色凝重:“皇兄请讲。”

太子的目光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落在那片饱受蝗灾蹂躏、正经历着更惨烈苦难的土地上:“孤想亲自带着土豆和粮食,南下青州等重灾区。不仅要赈灾,更要将土豆的种薯和种植之法,亲手教给那里的百姓!”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若能在当地推广开……往后纵使再遇蝗灾,毁了麦黍,至少还有这土里长的‘金疙瘩’能救命,不至于……不至于让人为了口吃的,就白白丢了性命!” 他眼前仿佛又闪过老妇人哭诉儿子惨死的情景。

单承宴心中一震,看向太子:“皇兄……要亲自南下?” 他深知此行凶险。

太子沉重地点头,目光坚定:“是。孤心意已决。只是……” 他看向粥棚那边正安抚灾民的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与歉疚,“孤放心不下她。孤离京后,望七弟能代为照拂一二。”

单承宴眉头紧锁:“此事……皇嫂可知晓?”

太子摇头:“尚未告知。孤需先行请示父皇,得了旨意,才好与她言明。” 他知道太子妃定会忧心忡忡。

单承宴沉吟片刻,迎着太子殷切而郑重的目光,终是点头应承:“臣弟明白了。皇兄若得旨意南下,京中一切,自有臣弟看顾。皇嫂……臣弟定当竭力护其周全,请皇兄放心。”

夜色如墨,笼罩着疲惫的七皇子府。

单承宴将太子欲亲自南下赈灾、推广土豆的计划告诉了当袅袅。

“什么?!他要亲自去?!” 当袅袅惊得差点跳起来,脸上写满不赞同,“不行!太危险了!现在那些重灾区,缺衣少食,灾民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途中流民匪寇横行,万一……万一遭遇抢夺甚至暴动怎么办?他可是储君!”

单承宴将她拉回身边坐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语气凝重:“皇兄心意已决。况且,他今日所见所闻……触动极深。南下的奏报你也知晓,情况远比京都这里惨烈百倍。青州等地,因粮食彻底断绝,灾民暴动已不止一次,当地的知州前些日子上报,府衙都被冲击,连他本人都被暴民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