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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民间场 > 第八十四话 :金石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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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长乐郡以北,毗邻一片名为“蕴灵山”的雄伟山脉。此山矿产丰富,尤以出产多种色泽瑰丽、质地温润的玉石与坚硬非凡、可用于锻造精良兵器农具的玄铁闻名。山脉脚下,有一古镇,名曰“金玉镇”。镇民世代以开采、辨识、雕琢玉石,或是挖掘、冶炼、锻造玄铁为业,形成了独特的“金石文化”。镇中街道,一半是珠光宝气的玉器铺子,一半是炉火熊熊、锤声叮当的铁匠作坊,泾渭分明,却又奇妙地共存。

宁瑜与阿翎踏入金玉镇时,正值秋高气爽。阳光洒在那些陈列在铺面的玉器上,折射出温润内敛的光华;而铁匠铺里传来的铿锵之声,则带着一种沉稳坚韧的力量感。空气中混合着玉石特有的清凉气息、金属的冷冽味道以及煤炭燃烧后的烟火气。

阿翎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精美的玉饰——玉佩、玉镯、玉簪,形态各异,雕工精湛。她也对那些在铁匠手中逐渐成型的刀剑、农具颇感兴趣。她肩头的纸鹤,在这刚柔并济的氛围中,似乎也找到了某种平衡,安静地停驻着。

宁瑜漫步其间,感受着此地因金石而生的独特气息。玉石蕴藏着山川之灵秀,主“静”与“润”;玄铁凝聚了大地之刚猛,主“动”与“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在此地交汇,本应形成一种互补的和谐。然而,宁瑜却敏锐地察觉到,镇中的气息隐隐分为两股,一股清冷孤高,一股炽热躁动,彼此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无形的隔阂与对立。

二人寻了一处兼营客栈与小型玉器生意的店铺住下,店铺名“璞玉居”。掌柜是位气质儒雅、谈吐不俗的中年人,姓田,对宁瑜二人的到来颇为热情。

“二位客官是来选购玉器,还是定制铁器?”田掌柜一边引路,一边笑着介绍,“我们金玉镇,别的不敢说,这玉石雕工和玄铁锻造,可是远近闻名!尤其是镇东‘玲珑阁’的玉雕,和镇西‘百炼堂’的铁器,那都是各自行当里的翘楚!”

“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宁瑜微笑回应,“只是观这镇中,玉行与铁业,似乎……泾渭分明?”

田掌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公子好眼力。不瞒您说,我们金玉镇自古便有‘玉贵铁贱’之说。琢玉者,自诩为与美石对话的雅士,认为铁匠终日与火炉铁锤为伍,粗鄙不堪;而铁匠则觉得琢玉者不过是些玩弄石头的匠人,华而不实,不如他们锻造的器物实用。两派多年来明争暗斗,互不服气,连每年的‘金石会’比拼,也都是各自为政,从无交流。”

正说着,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与争执声。只见镇东方向,一群衣着光鲜、手持精美玉器的人,与镇西方向一群身着短打、浑身沾满煤灰铁屑的壮汉,在街道中央对峙起来。为首两人,一边是玲珑阁那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倨傲的阁主玉清子,另一边是百炼堂那位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堂主铁狂狮。

“铁蛮子!看看你们打的这些破铜烂铁!除了硬,还有什么?粗笨不堪,毫无美感!也配与我玲珑阁的灵玉相提并论?”玉清子挥舞着一柄玉如意,语气刻薄。

“玉酸儒!少在那里附庸风雅!”铁狂狮不甘示弱,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朴刀,“美能当饭吃?能保家卫国?能砍柴种地?我们百炼堂的玄铁,坚韧锋利,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你们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石头,摔碎了连块好铁都换不来!”

两人身后,各自的拥趸也纷纷鼓噪,互相攻讦,一时间街道上唾沫横飞,乌烟瘴气。一些试图劝和的中立商户,也被卷入争吵之中。

阿翎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吓了一跳,躲到宁瑜身后,不解地看着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

宁瑜微微蹙眉。他能感受到,玉清子身上散发着一股过于追求完美、近乎洁癖的“孤峭”之气,而铁狂狮则是一股过于刚猛、缺乏圆融的“燥火”之气。这两种极端的气息相互排斥,正是金玉镇内部对立的根源。玉石之润,可化铁之燥;玄铁之坚,可砺玉之脆。本是相辅相成之物,却因人心偏见,成了对立之源。

“金石之道,刚柔并济,方为至理。如此对立,实乃舍本逐末。”宁瑜心中暗叹。

田掌柜在一旁摇头叹息:“又吵起来了……每年金石会前后都要来这么一出,真是……”

宁瑜问道:“这金石会,又是如何比拼?”

田掌柜道:“说是比拼,其实是各玩各的。玉行在镇东‘灵玉台’展示雕工,评选‘玉魁’;铁业在镇西‘玄铁场’较量锻造技艺,争夺‘铁冠’。互不干涉,也互不认可。唉,若是两家能合作,取长补短,我们金玉镇又何止今日之气象?”

宁瑜若有所思。

中卷

金石会当日,金玉镇果然分成了东西两个热闹的会场。

镇东灵玉台,张灯结彩,气氛雅致。各家玉器铺子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陈列出来,玉清子的玲珑阁更是拿出了一尊用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嫦娥奔月”,玉质无瑕,雕工细腻,衣袂飘飘,栩栩如生,引来一片赞叹,几乎内定了本届“玉魁”。

镇西玄铁场,则是炉火熊熊,汗气蒸腾。铁匠们赤膊上阵,挥舞着重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铁狂狮的百炼堂展示了一柄新锻造的“玄铁重剑”,剑身乌黑,暗蕴流光,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同样赢得了满场喝彩,“铁冠”似乎也非他莫属。

两个会场,各自精彩,却也老死不相往来。玉行的人不屑于去玄铁场闻那煤烟味,铁业的人也懒得去灵玉台看那些“不能吃不能用的石头”。

宁瑜与阿翎先去了灵玉台,欣赏那些精美的玉器。阿翎对一块雕成小兔形状的青色玉佩很是喜欢,多看了几眼。宁瑜能感受到这些玉石中蕴含的温和灵气,确实能养人心神,但也察觉其中一些过于追求形似与繁复,反而失了玉石天然去雕饰的本真之美。

随后,他们又来到玄铁场。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与灵玉台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阿翎对那些在铁匠手中逐渐成型、泛着金属冷光的器物感到既敬畏又好奇。宁瑜则能感受到玄铁中那股无坚不摧的锐气,但也看出一些铁器过于追求坚硬锋利,缺乏韧性,易折易断。

正当两个会场的气氛达到高潮,即将各自宣布魁首之时,异变突生!

一群衣着杂乱、面目凶狠的匪徒,突然从镇外山林中冲出,手持明晃晃的兵刃,直扑金玉镇!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趁着金石会防卫松懈,欲要抢劫镇中富户与那些价值连城的玉器!

“不好!是山匪!”

“快跑啊!”

“保护玉器!”

镇东灵玉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玉清子等人虽是雕玉大师,却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神恶煞的匪徒,只能惊慌失措地抱着贵重玉器四散奔逃,场面狼狈不堪。那些精美的玉器在混乱中跌落、碰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令人心痛。

而镇西玄铁场的铁匠们,虽然身强体壮,手中也有刚出炉的铁器,但事发突然,又缺乏组织,一时也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铁狂狮挥舞着那柄玄铁重剑,怒吼连连,虽勇猛,但匪徒人数众多,且狡猾地分散开来,抢夺财物,焚烧店铺,让他顾此失彼。

整个金玉镇陷入了一片恐慌与混乱之中。

宁瑜与阿翎身处镇中,目睹此景。阿翎焦急地拉着宁瑜的衣袖,指向那些肆虐的匪徒和惊慌的百姓。

宁瑜目光一凝,正欲出手制止。

然而,就在此时,他心念电转,并未立刻以雷霆手段镇压匪徒,而是对身旁焦急万分的田掌柜道:“田掌柜,速去告知玉清子阁主与铁狂狮堂主,匪徒势大,各自为战必败!欲保家园与基业,唯有玉行与铁业摒弃前嫌,联手抗敌!”

田掌柜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化解两家恩怨、促成合作的绝佳契机!他连忙答应一声,冒着风险,分别冲向灵玉台和玄铁场。

此刻,玉清子正抱着那尊珍贵的“嫦娥奔月”玉雕,被几个匪徒逼到角落,面色惨白,浑身发抖。铁狂狮则被七八个匪徒缠住,虽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已挂了几处彩,那柄玄铁重剑虽利,却难以兼顾四面八方。

田掌柜冲到玉清子身边,急声道:“玉阁主!匪徒凶悍,单靠我等无力抵挡!铁堂主那边也陷入苦战!唯有两家联手,方有一线生机啊!”

玉清子看着怀中玉雕,又看看那些狰狞的匪徒,眼中闪过挣扎与恐惧。

另一边,田掌柜也对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战不退的铁狂狮喊道:“铁堂主!玉阁主那边危在旦夕!那些玉器若是被抢被毁,也是我们金玉镇的巨大损失啊!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合力退敌要紧!”

铁狂狮一锤砸翻一个匪徒,喘着粗气,看了一眼灵玉台方向那混乱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这边越来越不利的局势,猛地一跺脚,吼道:“他娘的!玉酸儒就玉酸儒吧!总不能看着镇子被这帮杂碎毁了!兄弟们!随我去东边,帮那些玩石头的家伙!”

说着,他挥舞重剑,带着一群浑身是汗与烟灰的铁匠,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冲向灵玉台!

玉清子见铁狂狮竟真的带人来援,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激动,也顾不得什么雅士风度了,对身边惊慌的玉行伙计们喊道:“快!把……把那些边角料,硬的,沉的,都捡起来!给……给铁堂主他们……当……当暗器砸!”

一时间,灵玉台上,原本被视为废料的玉石边角料,被玉行的人纷纷捡起,奋力掷向匪徒!这些玉石虽不如金属坚硬,但分量不轻,砸在身上也是生疼,更重要的是,扰乱了匪徒的阵脚!

铁匠们则挥舞着铁锤、铁钳、甚至是未完工的铁器,如同虎入羊群,与匪徒厮杀在一起。他们的力量与勇猛,弥补了玉行之人的柔弱;而玉行之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那些“玉石暗器”,也从旁策应,干扰敌人。

玉之润,安抚了铁匠们因愤怒而过于躁动的心神,让他们战斗时多了一份沉着;铁之坚,则成为了保护玉行之人与珍贵玉器的坚实壁垒。

原本相互看不起、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了共同的家园,竟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宁瑜与阿翎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未直接插手战斗,只是偶尔以微妙的手法,弹开射向无辜镇民的流矢,或是暗中绊倒几个特别凶悍的匪徒,确保局势在可控范围内。

在玉行与铁业的联手反击下,再加上镇中其他商户居民的共同努力,匪徒的攻势很快被遏制,最终被尽数击溃,狼狈逃窜。

下卷

匪患平息,金玉镇满目疮痍,却也劫后余生。街道上,玉行的雅士与铁业的壮汉们,互相搀扶着,包扎伤口,清理废墟。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那层无形的隔阂,却在并肩作战中消融了大半。

玉清子看着那尊完好无损的“嫦娥奔月”玉雕,又看看身边浑身血迹、却咧嘴对他憨笑的铁狂狮,心中百感交集,深深一揖:“铁堂主……今日……多谢了!”

铁狂狮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火药味:“咳!谢什么谢!都是金玉镇的人,还能真看着你们被抢不成?不过……你们扔石头那招,还挺疼!”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起来,劫后的庆幸与合作的喜悦冲淡了往日的芥蒂。

经此一役,玉清子与铁狂狮都深刻反思了过往的偏见。玉清子认识到,没有铁业锻造的武器工具,再美的玉器也难保安全;铁狂狮也意识到,玉石所带来的文化与审美,是金玉镇不可或缺的灵魂。

在宁瑜的建议下,两家决定,将本届金石会未完成的比拼,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进行。不再分玉行铁业,而是鼓励合作,尝试将玉石与玄铁结合,创造出兼具美观与实用的新品。

起初,进展并不顺利。玉石性脆,玄铁性刚,如何将两者完美结合,而不损玉之温润,不弱铁之坚利,成了难题。玉清子觉得铁狂狮的手法太粗犷,会毁了美玉;铁狂狮则认为玉清子过于小心翼翼,难以发挥玄铁的特性。

宁瑜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他们去思考玉石与玄铁更深层的特性。

“玉,外柔内刚,坚韧而有韧性;铁,外刚内韧,坚硬亦可延展。”宁瑜对二人道,“二者并非截然对立。或可以铁为骨,铸其形,承其力;以玉为饰,润其色,养其神。关键在于找到那个刚柔并济的平衡点。”

在宁瑜的启发下,两家工匠开始尝试各种方法。他们发现,以百炼堂特有的“冷锻”技法处理玄铁,可以使其在保持硬度的同时,拥有一定的弹性,更适合与玉石镶嵌。而玲珑阁则研究出了一种特殊的“金丝嵌玉”工艺,以极细的金丝作为媒介,将切割打磨好的玉片巧妙地固定在铁器之上,既牢固又不掩玉色。

经过数次失败与改进,第一件合作的作品终于诞生了——那是一柄短剑。剑身以百炼堂精炼的玄铁打造,韧性极佳,锋刃锐利;剑格与剑首处,则镶嵌了玲珑阁雕琢的青玉云纹,温润剔透,与乌黑的剑身相得益彰,既显英武,又不失雅致。

此剑一出,顿时惊艳全镇!它既有玄铁的实用与坚固,又有玉石的美观与灵韵,真正做到了刚柔并济,华实相副!

玉清子抚摸着剑上的青玉,感慨道:“以往只知玉之美,今日方知,与铁相合,竟能生出如此独特的气韵!”

铁狂狮挥舞着短剑,亦是赞叹:“好剑!既有分量,又不失灵活,这玉饰不仅好看,握在手中竟也觉得更顺手了!”

成功的合作,打开了全新的思路。两家工匠热情高涨,又陆续合作打造出了镶嵌玉饰的宝刀、以玄铁为架镶嵌玉片的屏风、甚至是以玉为钮、铁为身的印章等等,无一不是匠心独运,精美绝伦。

金玉镇的风气,为之一变。往日泾渭分明的两条街道,开始有了频繁的交流。玉行的匠人会去向铁匠请教金属的特性,铁业的师傅也会去玉铺学习审美的知识。镇中的孩童,既玩琢玉的小刀,也舞锻造的木剑,刚与柔的种子,自幼便在他们心中共同生长。

宁瑜与阿翎在金玉镇又停留了半月,见证了这座古镇因合作而焕发出的全新活力。离开之时,玉清子与铁狂狮亲自将那一柄合作打造的玄铁青玉短剑赠予宁瑜。

“宁公子,阿翎姑娘,此剑虽陋,却是我两家首次合作之物,意义非凡。”玉清子诚恳道,“赠与公子,聊表感激之情。若非公子点拨,我等至今仍陷于门户之见,岂能见得今日之新天?”

铁狂狮也洪声道:“是啊!公子一番话,点醒了我们这帮榆木疙瘩!以后金玉镇,再无东西之分,只有同心协力!”

宁瑜郑重接过短剑,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刚柔并济、和谐共生的崭新气息,欣慰道:“二位能破心中之壁,融金石之长,实乃金玉镇之福。望此新风,能如星火,世代相传。”

阿翎也收到了一个由两家工匠合作制作的小小玉铁铃铛,轻轻摇动,声音清越而沉稳,她十分喜欢。

二人挥手作别,在镇民们感激与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这座焕然一新的金石古镇。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宁瑜行走在秋日的原野上,对阿翎总结道,“这金玉镇的故事,生动地阐释了刚柔并济、阴阳调和的道理。玉石之柔润,能化解玄铁之刚猛带来的燥烈;玄铁之坚利,能弥补玉石之脆弱带来的不足。人心亦是如此,过于清高则易孤,过于刚猛则易折。唯有打破偏见,相互理解,取长补短,方能成就更为圆满、更有韧性的人生与事业。这世间万物,莫不处于对立统一的矛盾之中,智慧就在于如何把握平衡,化对立为和谐,让不同的力量协同共生,创造出远超个体的价值。”

阿翎深深点头。她把玩着手中那枚玉铁铃铛,感受着其清越又沉稳的声响,仿佛也听懂了这刚柔相济的韵律。她回望那渐渐远去的、仿佛笼罩在一层更加和谐光辉中的金玉镇,心中对“合作”、“包容”与“平衡”有了更深的理解。她知道,真正的强大与美好,往往源于不同特质之间的融合与升华。他们的旅程,因这“金石良缘”的见证,而更添一份对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共生共荣之道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