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气氛沉郁凝滞。陆寒星猛地扭过头,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只留给秦承璋一个写满抗拒的后脑勺,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不去就不去!你们直接把我塞国外得了,费那个劲干嘛?”
“这个由不得你!” 秦承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在空旷的书房里激起回响。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但紧握的拳背却泄露了他翻涌的怒气。
“由不得我?” 陆寒星猛地转回身,眼底一片赤红,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你们秦家不是以我为耻吗?我还回去碍你们的眼干什么?!” 他话语里的自嘲和委屈尖锐得像把刀子。
“因为你是秦家五少爷!” 秦承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更改、也必须被接受的事实。
“呵!” 陆寒星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决绝,“这个少爷谁爱当谁当!你们有本事把夏天澈整走,现在照样也能把我弄走!我绝不赖着!”
“你不一样!” 秦承璋向前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少年,“你是正统!”
“正统?” 陆寒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昂起头,直视着对方压迫感十足的眼睛,目光倔强而伤痛,“我可没看出来!秦世襄看我就像看一个碍眼的虫子!恨不得随手弹开!”
“你注意言辞!” 秦承璋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声音沉雷般滚过,“那是你的长辈,你的爷爷!”
“我就不注意!” 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委屈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陆寒星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颊也鼓了起来,那双圆瞪的眼睛在盛怒之下,竟莫名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惹急了、竖起全身绒毛想要虚张声势,却更显稚气的松鼠。
这个发现让秦承璋心头那股邪火窜得更高,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挑战权威的震怒。他猛地抬起了手,带着凌厉的风声,那瞬间爆发的戾气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手掌在空中硬生生顿住。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年轻、叛逆的脸蛋,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扬起的的手缓缓放下,但眼神却变得比之前更加幽深冰冷。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那句话,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看来,是真得好好驯服你,让你彻底懂懂秦家的规矩!”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添了一种不容反抗的、冰冷的决心,仿佛已经为这场“驯服”定下了不容更改的基调。
你驯服不了我,除非我死了!略略略!” 陆寒星顶着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毫无威慑力地做着鬼脸,湿润的黑眼睛瞪得圆圆的,因激动而泛红的眼尾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虚张声势、试图唬人却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的大型萌犬。
“你简直……” 秦承璋被他这毫无杀伤力的反抗气得哭笑不得,那点本就稀薄的耐心终于告罄。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他决定直接上手管教!
“啪啪!” 干脆利落的两声,秦承璋的巴掌已经扇在了陆寒星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上。力道不轻,瞬间留下了清晰的指印。陆寒星彻底愣住了,他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对方真的会动手,还是打脸!
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蔓延开,但更强烈的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压制和莫名的委屈。在那种无形的束缚下,他甚至连抬手格挡或还手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是僵在原地。几秒钟的呆滞过后,巨大的羞耻和委屈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眼眶迅速蓄满了泪水,然后“哇”的一声,毫无形象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秦承璋你个混蛋!干嘛打脸!我这样还怎么见人啊!” 他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你还知道要见人?” 秦承璋看着他这副凄惨又可怜的样子,气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化作了更恶劣的逗弄心思,“想出去见人就乖乖跟我去老宅开会!”
“我不去!你杀了我吧!” 陆寒星梗着脖子喊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语气突然变得闪烁不定,带着难以启齿的惊恐,“说,你们…你们是不是发现了我…那个…” 他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脸上血色尽褪,比挨打前还要苍白。
秦承璋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一丝坏笑爬上他的嘴角,他好整以暇地凑近陆寒星,压低声音,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如同凌迟般的语速说道:“对,全都看到了。不止我,整个秦家的人差不多都看遍了。你当时13岁吧?身高178,腿长就占了100,像个圆规似的。还被剃了个锃亮的光头,刚长出来短短的黑发茬,跟只小刺猬一样……”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陆寒星猛地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哭声变得更加崩溃和绝望,仿佛内心最深处、最想埋葬的羞辱过去被赤裸裸地挖了出来曝晒在阳光下,“你们都是坏蛋!呜呜呜……大坏蛋!”
他蜷缩起来,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躲避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话语和回忆,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羞愤和无力反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