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客厅的欢呼声像颗炸雷，把羽墨从浅眠中劈醒。她猛地坐起身，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隔壁客厅的电视还在嘶吼，球员射门的解说声、天宇兴奋的叫好声混在一起，撞得墙壁嗡嗡发颤。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羽墨捏着被角的手指泛白，丝绸被面被攥出深深的褶皱。上周她值完夜班，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到家，刚沾到枕头就被天宇看球的欢呼惊得差点滚下床；前晚她忙着赶设计稿，客厅突然爆发出的掌声震得她笔尖打滑，画好的线条歪成了蚯蚓。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涌到喉咙的火气咽回去。脚刚落地，拖鞋还没穿稳，客厅又传来“嘭”的一声——像是天宇激动得踹翻了茶几底下的啤酒箱。
“天宇！”羽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裹着冰碴子，“你能不能小点声！”
客厅的喧闹戛然而止，电视里的解说声显得格外突兀。天宇举着啤酒罐的手僵在半空，转头看她时，眼里还残留着进球的亢奋：“墨墨？你怎么醒了？”他挠挠头，语气里的雀跃没散，“刚才那个绝杀球，太帅了！”
“帅？”羽墨走到客厅，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亮她眼底的红血丝，“我明天早上七点要交稿，你这声‘帅’，差点让我把电脑砸了！”
天宇脸上的笑淡了些，把啤酒罐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响：“抱歉啊，太激动了忘了……”
“忘了？”羽墨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这周三次了！我每天顶着黑眼圈上班，客户说我设计的方案都带着股怨气！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我这不是在看决赛嘛，四年一次的大赛……”天宇的声音低了下去，却还带着点辩解的意味，“平时我也没这样啊。”
“平时？”羽墨指着散落在沙发上的球衣、零食袋，“平时你熬夜打游戏到凌晨，台灯亮得像探照灯，我没说过吧？平时你吃了泡面不洗碗，早上我踩着黏糊糊的地板去上班，我也没说过吧？现在我要你稍微小点声，就这么难？”
天宇的脸涨红了，猛地站起身，茶几被撞得晃了晃：“我就这点爱好，你至于吗？”他指着电视，“这是最后一场了，看完就没了！”
“你的爱好是爱好，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了？”羽墨气得发抖，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我受够了！”
抱枕落在天宇脚边，他没捡，只是瞪着她，眼里的亢奋全变成了火气：“你就不能通融一晚？我又不是天天这样！”
“通融？”羽墨笑了，笑声里全是涩味，“我通融你熬夜看球，谁通融我明天被老板骂？谁通融我因为休息不好差点在地铁里晕倒？”
天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电视里的颁奖仪式开始了，国歌响起，激昂的旋律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讽刺。
羽墨转身回房，“砰”地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能听见客厅里电视被关掉的声音，然后是重物拖拽的声响——大概是他在收拾那些垃圾。过了会儿，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没再响起。
她爬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黑暗里，那些积攒了许久的疲惫突然涌上来，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的委屈。她不是不喜欢他为热爱的事物欢呼的样子，甚至觉得那样的他眼里有光，可这光太亮了，亮得灼人，把她的生活节奏烤得变了形。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带着点犹豫：“墨墨，我……”天宇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灯也关了。”
羽墨没应声。
又过了会儿，床头柜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眯眼一看，是天宇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东西——是她平时戴的蒸汽眼罩，还带着点温热，大概是他用手心焐热的。
“明天我叫你起床，早饭给你做你爱吃的溏心蛋。”他的声音像怕惊飞了鸟，“对不起啊，墨墨，我没考虑到你的作息。”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大概以为她睡着了，脚步声慢慢远去。羽墨捏着那个温热的眼罩，忽然想起他之前看球时，会特意把她的毛绒毯抱到沙发上，怕她起夜时着凉；想起他虽然熬夜，却总会定好闹钟，早上比她先起来煎蛋，说“油烟大，我来就好”。
她翻了个身，看着门板上的光影。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吧，两个人的习惯像齿轮，总得磕磕碰碰一阵子，才能找到咬合的节奏。
第二天早上，羽墨被煎蛋的香味唤醒。她走出房间，看到天宇系着她的粉色围裙，在厨房忙碌，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垃圾桶里的零食袋不见了，沙发垫摆得整整齐齐。
“醒啦？”天宇回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查了下，以后有球赛我就去书房看，声音调最小，保证不吵你。”他把餐盘端过来，溏心蛋的蛋黄流心刚好，“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羽墨看着他眼里的讨好，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散了。她拿起叉子，戳破蛋黄：“下次……重要的比赛，我陪你看一会儿？”
天宇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不过得戴耳机，而且到十一点必须睡觉。”
“没问题！”天宇笑得像个孩子，“我马上去买无线耳机！”
羽墨看着他手忙脚乱找手机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小碰撞就像熬粥时的浮沫，撇掉了，粥才更香甜。生活嘛，不就是在你迁就我一点，我体谅你一些里，慢慢熬出味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