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从市集东口溜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半块冷掉的肉包。
他把包子吐在我脚边,尾巴扫了两下:“昭哥,味儿对上了。就是那摊子。”
我正靠在墙根晒太阳,手指搭在断剑上轻轻敲。听见这话,眼皮都没抬:“你确定?别又说是我胃里返味。”
“这次真不是!”他急了,“那小贩掀笼屉时,袖口蹭到案板,飘出一股子焦臭,跟烧糊的树根似的。而且……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伤口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我这才抬头。
阿骨打趴下来,耳朵贴地:“我在巷子外绕了一圈,没惊动他。但他一直在看人——不是看谁买包子,是看谁走路不稳、眼神发直。有个老头路过,咳嗽两声,他就盯着人家背影看了足足十息。”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去吃顿早饭。”
他愣了:“现在?”
“不然等他收摊?”我咧嘴一笑,“咱们也当一回顾客,听听他卖的是包子,还是命。”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集市。
人不多,早市刚过,剩些零散摊主收拾东西。包子摊摆在十字路口拐角,油布棚子歪歪斜斜,笼屉冒着稀薄的热气。那小贩果然三十上下,粗布短打,脸上油光泛亮,袖口沾着面粉和猪油。
我走到摊前,懒洋洋说:“两个肉包。”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掀笼屉。动作很熟,但手有点抖。递包子时,声音压低:“最近城里好多人在找黑色石头,说能让人变强。”
我接过包子,没咬,指尖在他手腕划过一下。
那一道浅疤藏在袖口底下,边缘泛紫,像被烙铁烫过又烂了皮。
系统弹幕跳出来:【检测到远古邪恶波动关联线索!疯批值+100!】
我笑了,咬了一口包子,油滴在衣襟上:“哦?那石头长什么样?”
“黑不溜秋,像煤块。”他说,“可烧不化,有人拿锤子砸都砸不动。”
我嚼着,目光扫向街角。
那边站着个裹黑袍的人,兜帽压得很低,身子贴着墙,不动也不走。但从他肩膀的弧度看,脊背绷得死紧,明显在盯这边。
我若无其事地掏钱,铜币在指间转了一圈,故意松手。
它滚了出去,沿着石板缝一路往街角去。
那人脚尖动了一下,挪开了。
不是闪避,是躲。
正常人不会怕一枚铜币碰到鞋面,除非他不能碰金属,或者不想暴露位置。
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拍拍阿骨打脑袋:“走。”
他紧跟上来,低声问:“昭哥,那小贩嘴里有腐土味,跟昨天纸条一个味。”
“我知道。”我慢悠悠擦手,“他还撒了谎。”
“哪句?”
“说石头能变强。”我冷笑,“他知道那东西会妖化人,却用‘变强’诱人去碰——要么是敌人眼线,要么……就是试药的活体。”
阿骨打耳朵竖起:“要不要现在拿下他?”
“不急。”我看向远处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有人比他更沉不住气。”
我们缓步离开集市,脚步散漫,像饭后消食。实际上每一步都在记路线。左拐第三个巷口,右转通菜市,再往前是废弃的磨坊。
阿骨打突然停下:“昭哥,你刚才掉的铜币……是不是故意的?”
“你觉得呢?”
“你是想看他反应。”他眼睛亮了,“他在怕什么?怕钱碰到他?还是怕被咱们发现他在看?”
“都对。”我说,“但最怕的,是他认出我。”
“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摸了摸断剑,“可这把破剑刚才震了一下。比上次还狠。说明那黑袍人身上,有和碎片同源的东西。”
阿骨打倒吸一口冷气:“他也沾过邪核?”
“不止。”我停下脚步,“他是冲着小贩来的。可小贩说的话,是冲着我来的。”
阿骨打明白了:“他们在钓鱼。结果你反钓了他们。”
“不是反钓。”我摇头,“是双线开杆。他们以为自己是钓鱼的,其实早就进了别人的坑。”
他挠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去抓人?”
“抓什么?”我笑,“我们现在就回去。”
“啊?”
“让他们以为我们走了。”我说,“然后……等他们自己动。”
我们原路返回,在离包子摊两条街的地方拐进一家空茶馆。门板卸了半边,里面没人。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阿骨打变回人形,缩在角落装乞丐。
半个时辰后,小贩来了。
他拎着篮子,左右张望,快步穿过街道,一头钻进西巷。五分钟后,黑袍人也动了。他没跟小贩,反而绕到包子摊后,蹲下身翻检垃圾堆。
我在窗缝里看着,轻声说:“他在找什么?”
阿骨打嗅了嗅:“铜币。他刚才躲了,现在回来找痕迹。”
“聪明。”我点头,“可惜蠢在不该回头。”
阿骨打问:“要我现在过去把他按住吗?”
“不用。”我掏出一枚新铜币,在掌心转了转,“等他自己把路走完。”
又过了二十分钟,黑袍人起身离开,方向正是西巷。
我站起来:“走。”
阿骨打跟着我出门:“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知道。”我边走边说,“这块碎片,到底是自己冒头,还是有人在推它出来。”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残片苏醒,它只会被动吸引宿主。”我说,“但如果有人主动散布消息、制造混乱、引人接触——那就说明背后有脑子在指挥。”
阿骨打懂了:“你是怀疑……有人在利用碎片做事?”
“不然呢?”我冷笑,“你以为这种东西会自己长腿跑出来叫卖?”
我们悄悄摸到西巷尽头,躲在一堆柴火后面。
巷子深处有扇小门,锈迹斑斑。小贩正站在门前敲暗号,三长两短。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进去。几分钟后,黑袍人也到了,同样敲门。
里面传来低语。
听不清内容,但语气急促。
阿骨打凑近我耳边:“要不要踹门?”
“踹什么门。”我盯着那扇破铁门,“我们现在知道了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小贩和黑袍不是一伙的,但他们都知道碎片的事。”我数着手指,“第二,他们都来找同一个地方接头。第三……这地方,至少存在了一个月以上。”
阿骨打皱眉:“你怎么知道一个月?”
“门框底下有青苔。”我说,“那种苔藓,至少要二十天才能长成那样。而这个据点,肯定是在我们被困地底之前就存在的。”
他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有人趁着咱们逃命的时候,已经在外面铺好了网?”
“没错。”我站直身体,“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找碎片,而是——谁在用它?”
阿骨打忽然紧张:“那咱们还在这偷听?万一他们出来……”
“让他们出来。”我笑了,“我等着呢。”
就在这时,门内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接着是一阵咳嗽,夹杂着断续的说话声。
“……碎片……不稳定……东区已经失控三个点……必须转移……”
我眼神一凝。
阿骨打刚要开口,我抬手拦住他。
门再次打开,黑袍人扶着一个人走出来。那人脸色灰败,手臂裸露处皮肤龟裂,渗着黑血。
我眯起眼。
那是小贩。
他已经不行了。
黑袍人把他拖到墙角,抽出一把短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血喷出来,溅在墙上,竟冒出一丝黑烟。
我掌心发烫。
断剑在震动。
系统弹幕终于跳出:【确认邪核碎片扩散路径!疯批值+150!】
我没动。
阿骨打屏住呼吸。
黑袍人处理完尸体,转身要走。
我轻轻说了句:“该收网了。”
阿骨打点头:“我去堵后巷。”
“不。”我拦住他,“让他走。”
“啊?”
“我们现在追上去,只能抓一条鱼。”我盯着黑袍人背影,“可如果我们放他走……他就会带我们找到整条河。”
阿骨打犹豫:“那你刚才说收网……”
“我是说。”我摸了摸断剑,“网已经撒好了。现在,只等鱼自己游进来。”
黑袍人走远了。
风卷起地上的灰,吹过空荡的巷口。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没关严的铁门。
门缝里,有一点微弱的光。
像是从地下透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