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刚停,我就知道他们来了。
我吹灭油灯,没动。
三更天,门开一线。
那句话不是梦话,是倒计时。
院外传来铁靴碾碎枯叶的声音,接着是低语:“楚昭就在里面,萧公子说了,活捉,别让他开口。”
“他要真能开口,早就不装疯了。”
我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敲了三下断剑。
阿骨打立刻从房梁翻下去,落地没声,三秒后换上了仆人衣服,手里拎着火折子。
“准备好了?”我问。
“就等你一声令下。”他咧嘴,虎牙露出来。
“放火。”
他点头,窜到院角,一脚踩进青石板裂缝,火折子往里一塞。
轰——
地底闷响,黑烟冲天而起,带着腐铁味的魔气炸开,像口锅盖猛地掀开。外面那群人全愣了,有人惊叫:“妖气爆发?他真在搞邪术!”
我冷笑,翻身跃上院墙,站得笔直。
“你们要抓我?”我喊,“行啊,但得先问问我脚下这座阵答不答应。”
没人接话。八个黑影全停在院外,盯着那股黑烟不敢上前。
我知道他们在等萧逸。
三秒后,白衣飘进来,玉扇轻摇,脸上挂着笑:“楚兄,夜深露重,何必折腾这些虚阵吓人?不如束手就擒,我保你不吃苦头。”
我盯着他:“萧逸,你半夜带人闯我院子,不觉得更吓人?”
“我奉家主之命,查你邪修惑众。”他扇子一合,“人证物证俱在,你装疯也逃不过。”
“人证?”我笑了,“谁?那个赌坊里收你钱的仆人?还是你自己雇的托儿?”
他眼神一眯,还没开口,我抬手一扬,铜牌飞出,直奔他面门。
他侧头躲开,铜牌钉进身后的树干,纹路朝外。
我指着那刻痕:“这玩意儿,边境废城祭坛底座上的老款。你说我祭邪物,那你认不认识这标记?”
他脸色变了。
这纹路不是楚家的,也不是萧家的。是禁地里的东西,碰了会死人。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
我跳下墙,走到院门口,拍了拍手:“萧公子说我疯,可你派人半夜刨我家地,是不是更疯?要不现在就挖,看谁在找‘开门’的路?”
话音刚落,阿骨打从暗处甩出一叠纸条,哗啦散在人群前。
全是赌坊押注单。
“押楚三少疯死——十两。”
“押地底出鬼——二十两。”
“押萧公子赢——五十两,包赔。”
落款是萧家旁支名下的赌坊,印章清晰。
人群炸了。
“他拿钱让人传谣?”
“还设盘口赌楚家三少爷死?”
“这不比邪修还邪?”
萧逸脸色铁青:“假的!有人栽赃!”
“栽赃?”我冷笑,“那你敢不敢让人去查你赌坊账本?敢不敢让那几个‘证人’当面对质?”
没人说话。
证据链闭环了。他想把我钉在“邪魔”位子上,结果自己先成了众矢之的。
他咬牙,突然抬手,魔力涌动。
“炎龙啸!”
火光炸起,一条赤红火龙直扑院门,热浪扑面。
我知道这招,圣院禁咒改良版,威力强,反噬也大。他敢用,说明已经急了。
我不接,反而后退一步,反手将断剑插入院中裂缝。
“咔。”
剑身没入,触到地底残存的魔气脉络。
那是我昨夜用黑液和铜牌画的阵眼,没毁,就等着这一刻。
魔气逆冲,黑雾腾起,瞬间凝成一道屏障。
火龙撞上黑雾,轰然自爆。
气浪掀翻外围武士,火流倒卷,萧逸被掀飞三步,衣袖烧焦。
他踉跄站稳,脸色发白。
我拍拍剑柄:“这火龙术,可是圣院禁咒改良版?萧公子,你从哪学的?私闯禁书阁,还是有人内应?”
他嘴唇发抖,没说话。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三声轻叩。
啪、啪、啪。
接着,四道人影跃下,站成一排。
领头的是铁头,蛮族战士,脑袋比城墙硬,拳头比铁锤重。
他抱臂冷笑:“我们作证,他曾私闯禁书阁,偷抄《炎龙啸》残卷,还贿赂守阁人。”
身后三人齐声:“我们亲眼所见。”
萧逸瞳孔一缩。
这四人不是楚家的,也不是萧家的。是历练时活下来的旧友,我昨夜刻了字,传了信。
他们没立刻站过来,但也没把青铜片交给萧逸。
说明他们还在局里。
我看着萧逸:“你设局让我疯,想让我自乱阵脚。可你忘了——疯子最不怕乱。”
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发颤:“你根本没疯。”
“我没疯。”我笑,“但我装疯,装得比你演君子还像。”
他猛地抬手,还想再攻。
我抬剑一指:“你再动一下,我就把赌坊账本和禁书阁记录送去圣院监察堂。你觉得,长老们会信你,还是信四个历练老兵?”
他僵在原地。
人群哗然,议论声一片。
“楚三少爷赢了?”
“他哪是废柴,这是把萧公子当棋子走啊!”
“听说他昨夜还在念叨‘门要开了’,原来是钓鱼?”
我收剑入鞘,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我草包一个,只会说疯话。”我环视四周,“但疯子能赢,说明你们更怕真相。”
说完,我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甩在地上。
是地下管网图的复印件,七条主脉,交汇点清晰,最深处画着一扇门。
“谁还想挖,我送你们一张。”我冷笑,“别半夜偷偷摸摸,像话吗?”
人群彻底炸了。
有人弯腰去捡图,有人后退几步,像见了鬼。
萧逸站在原地,脸色灰败,终于转身,踉跄离去。
他带来的武士没人敢拦我,全退了。
阿骨打跑过来,咧嘴笑:“昭哥,咱们赢了!”
我没说话,弯腰捡起那张图。
边角被踩了一脚,墨迹有点糊。
我摸出火折子,点燃一角。
火光映着我的脸,也映着院中那块青石板。
裂缝又深了一寸。
我转身回屋,把烧剩的纸灰撒进茶杯。
阿骨打跟进来:“接下来咋办?”
我坐下,手指敲着桌面。
三更天,门开一线。
可门没开,钥匙也没动。
但有人动了。
我盯着窗外。
那股呼吸声没了,可地上有道湿痕,从院墙根一直延伸到外巷。
是血。
不是我的。
我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记一笔——”我低声说,“装疯的,赢了。”
杯沿碰到唇边时,断剑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警告。
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