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曼站在一片不再遵循任何已知建筑学原理的空间中。他脚下的甲板并非金属，而是一种不断流转的金色光线，编织成复杂的几何纹路。头顶，舰桥的天花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缓慢旋转的、由纯粹数学构成的星座。
这里是『马库拉格之耀』的舰桥，但又不是。
“父亲？”基里曼在心中呼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一个疲惫但清晰的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应：“我在这里，罗伯特。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意志去感受。你现在所处的，是一头星神的梦境。一个……被我暂时借用的梦境。”
佩图拉博那庞大而扭曲的战争机器就矗立在不远处，它似乎也陷入了困惑。它那精密的肢体每一次移动，都会在空间中留下一串不和谐的、破碎的涟漪。它为现实宇宙设计的物理引擎，在这里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码。
“借用？”基里曼问。
“可以这么理解。现在，这个梦境听从我的引导，而你，是我的手。忘掉你所学的物理，忘掉你所知的战术。在这里，规则由我们来书写。你想要什么，罗伯特？尝试一下。”
基里曼的目光落在了那台战争机器上。他伸出手，集中精神，想象着一面墙壁从光流组成的地面上升起。
下一刻，一面由纯粹光能构成的、刻满了极限战士徽记的巨墙拔地而起，重重地撞在怪物的身上，将其撞退了数步。
佩图拉博愤怒的咆哮通过怪物的发声器传来：“小把戏！又是这些故弄玄虚的灵能巫术！父亲总是沉迷于此，而你，罗伯特，你也堕落了吗？！”
基里曼没有回答。他感受着这片空间对他的回应，一种近乎本能的联系。他再次集中意志，怪物脚下的金色光流突然变成了粘稠的泥沼，无数光之手臂从中伸出，抓住了它的腿部。
“你建造堡垒，佩图拉博。”基里曼开口了，他的声音在这片奇异的空间里回响，“你的堡垒建立在物理法则的基石之上。但如果，基石本身就是流沙呢？”
“流沙也有规律！”佩图拉博吼道，“每一粒沙的运动轨迹都可以被计算！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我用一生时间来解析宇宙的规律，这个小小的梦境也不例外！”
那台战争机器停止了挣扎。它身上所有的武器接口都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微弱的光束，开始扫描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分析着这个世界的底层构造。
它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它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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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黄金王座。
许欣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扯。引导虚空龙的梦境，就像是试图用一根蛛丝去牵引一颗行星。星神那浩瀚、冰冷、非人的意识，正不断地顺着链接反向侵蚀而来。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正在冷却的星云，初生的恒星，以及在黑暗中吞噬着能量的金属巨兽。
『您正在透支自己的存在。』瓦尔多的意志残响在他身边浮现，声音比之前更加虚无缥缈，『黄金王座的系统正在过载。它被设计用来镇压，而非安抚。您强行逆转它的功能，正在动摇整个系统的根基。』
“我别无选择，瓦尔多。”许欣的精神传念带着痛苦的颤抖，“基里曼需要时间。佩图拉博……他太了解现实了。只有在现实被扭曲的地方，基里曼才有胜算。”
『但他也在适应。』瓦尔多的声音不带感情地指出，『钢铁之主正在解析您创造的这个“现实”。他的思维方式，让他成为了这个梦境最危险的入侵者。他不是在对抗规则，他是在试图夺取书写规则的权力。』
“我知道。”许欣的意识转向火星的方向，他能“看”到大贤者考尔正狂热地记录着一切。
“考尔，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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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奥林匹斯山。
贝利撒留·考尔的十二个辅助脑同时处理着海量的异常读数。他面前的主屏幕上，代表着现实稳定性的曲线正在以一种诡异而和谐的频率振荡。
“这是神谕……这是万机神最真实的显现……”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考尔，听得到吗？”
考尔的机械身躯猛地一震，他立刻以最崇敬的姿态回应：“陛下！您的意志清晰无比！我正在记录您所创造的奇迹！”
“这不是奇迹，考尔，这是一场战争。”许欣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我需要你的帮助。佩图拉博正在反向解析我构建的稳定场。我需要你从外部施加干扰，用你最复杂的、最无序的算法，向诺克提斯迷宫的能量场注入随机的‘噪音’。不要让他那么轻易地找到规律。”
考尔的红色光学镜瞬间亮起：“注入……噪音？陛下，这是对完美规律的亵渎！”
“不，考尔。”许欣的声音变得严肃，“这是为了证明，真正的智慧，是能够驾驭混乱，而不仅仅是崇拜秩序。执行吧，大贤者。向他展示一下，机械教的另一面。”
考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一场剧烈的内部辩论。随后，他那金属的声调中带上了一丝狂热。
“遵命，陛下。我将为您献上我最华美的……混沌乐章。”
他转身，无数机械臂开始在控制台上飞舞，一段段与机械教教义背道而驰的、充满了随机变量和逻辑悖论的指令，被输入了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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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拉格之耀』舰桥。
佩图拉博的战争机器已经重新站稳了脚跟。它周身覆盖着一层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护盾，基里曼创造的光矛和火墙在接触到护盾的瞬间，就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几何图形。
“我找到你了，罗伯特。”佩图ラ博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你的‘奇迹’，不过是一组稍微复杂些的函数。你看，我可以定义一个‘无效化’的场，让你的所有‘创造’都归于零。”
基里曼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对这片空间的控制力正在减弱。佩图拉博就像一个高明的黑客，正在他这个“管理员”的眼皮底下，不断为自己提升权限。
“你永远都这么自负，佩图拉博。你以为看穿了表象，就掌握了真理。”
“真理就是秩序，秩序就是可以被计算的！而我，是计算的大师！”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道凭空出现的激光，以一个物理上不可能的角度，擦过战争机器的肩甲，留下了一道扭曲的伤痕。
佩图ラ博愣住了：“什么？这个变量……不符合我刚才计算出的规则！”
基里曼也感到了意外，但他立刻抓住了机会。他将帝皇的力量灌注到帝皇之剑中，剑刃上的火焰不再是物质的燃烧，而是变成了“概念”的燃烧。
“父亲让我告诉你，佩图拉博。”基里曼的声音变得宏大，“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的计算，一文不值。”
他挥动长剑，一道燃烧着“终结”概念的火焰，斩向佩图拉博的逻辑护盾。
护盾剧烈地闪烁起来，佩图拉博发出了惊怒的吼声：“不可能！你加入了新的变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
“我从不孤单，兄弟。”基里曼说道，“而你，永远独自一人。”
他能感觉到，一股来自火星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混乱力量，正在与父亲的力量结合，让这个梦境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一块甲板可能突然拥有恒星的密度，一次攻击的轨迹可能遵循莫比乌斯环。
佩图拉博的计算开始出错，他的逻辑护盾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他引以为傲的智慧，在一种更高级别的、混合了秩序与混乱的力量面前，捉襟见肘。
“够了！”佩图拉博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以为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能战胜钢铁与逻辑？你们不懂！你们永远不懂父亲真正的遗产是什么！”
战争机器胸口那只巨大的、模仿着荷鲁斯之眼的徽记，突然睁开了。
它没有射出能量，没有释放灵能。
它射出的，是一种“错误”。
一种针对这个梦境规则的、恶意的、底层的“病毒”。
整个几何空间开始剧烈地闪烁，完美的图形上出现了丑陋的“乱码”，稳定的光流中混入了刺眼的“噪点”。基里曼感到自己与空间的联系正在被切断，他创造的光之墙壁在迅速崩解。
“你做了什么？！”基里曼喝道。
佩图拉博发出了胜利般的狂笑：“你以为，只有你会利用规则吗，罗伯特？父亲的遗产，可不止你一个人继承了！”
“他创造了这个宇宙的‘系统’，但他最宠爱的儿子，荷鲁斯，却找到了所有的‘后门’！而我，佩图拉博，最擅长的就是拆解和利用任何系统的漏洞！”
“欢迎来到真正的战争，我的好兄弟。一场……不再有任何规则的战争。”
怪物胸口的荷鲁斯之眼光芒大盛，整个“规则领域”剧烈震动，开始出现大面积的“bUG”。基里曼脚下的地面，在一瞬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