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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村。

夜幕降临。

陈家内院却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弥漫着紧张和期待。

已持续了数个时辰的低语与压抑的呻吟声,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村中稳婆数日前便已住进府中,此刻正带着两名手脚麻利的妇人,在房内忙碌着,偶尔传出稳婆沉稳而有力的指挥声。

陈在身着一袭素净青衫,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沉静。

他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清秀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与焦虑。

每一次从紧闭房内传来的细微声响,都让他脚步一顿,心也随之提起。

在他身后不远处,沉默地伫立着十来个精悍的身影。

这些都是村卫中熬过了《丈二金身》炼皮一段,“七虫七花”淬炼的硬汉。

如今也跟在他身边修行。

他们虽未言语,但紧握的拳头和专注的目光,同样透露出对主母安危的深切挂念。

江横更是如同标枪般挺直,那道贯穿面颊的狰狞伤疤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刚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保无任何惊扰。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淌,空气仿佛凝固。

陈在停下脚步,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修行之道他天赋卓绝,符箓之术他信手拈来,可面对这妇人生产之事,他却如同面对无字天书,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房内的稳婆身上。

“哇——!”

一声清脆而略显孱弱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划破了内院的寂静。

陈在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

“生了?!”

几乎要冲上前去,但他知道规矩,此刻贸然闯入,只会添乱。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回院中的石凳上,手指却无意识地紧抓着冰冷的石桌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等待,还需要继续等待。

“哇——!!!”

又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庭院!

这哭声比第一声更加洪亮、更加持久,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仿佛在宣告着双倍的喜悦降临。

陈在霍然起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双生子?!”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推开。

稳婆满面红光,鬓角虽被汗水濡湿,却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朝着院中翘首以盼的众人高声贺道:

“恭喜主家!贺喜主家!主母平安顺遂,诞下龙凤双胎!”

陈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畅快的大笑声如同清泉般流淌,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紧张与阴霾。

“好!太好了!兄长真是好福气!我陈家添丁进口,后继有人!”

身后的江横,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陈家宅院,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

永安县的狩猎也接近尾声。

陈实三人,好似飓风般扫过这片炼狱之地。

各家修士,如同投入沸水的残雪,纷纷消融。

如今,唯余两支队伍尚存:青池县的钱家与李家。

李家行踪飘忽如鬼魅,几次“幽冥引渡”都扑了个空。

鬼婆那浑浊的眼珠里幽光一闪,手指在虚空中随意一点,沙哑的嗓音有了决断:“李家滑溜,那便……先吃钱家这盘菜。”

“幽冥引渡。”

阴寒之气顿时弥漫,空间扭曲震荡。

钱玉雨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鹅黄劲装,取代了往日的华丽宫装,但眉宇间那份属于世家嫡女的矜贵与凌厉丝毫未减。

此行,家族兄弟姐妹纷纷退让,而她却主动请缨。

在她看来这是天赐良机。

若能在这永安县中有所建树,甚至夺得那不知踪迹的仙宗玉令,必定能为将来角逐家主之位,增添一份无可辩驳的筹码。

此刻,她正站在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残垣之上,扫视着前方的永安县城。

她身后,是仅存的二十余名钱家精锐修士,个个神情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戒备,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凝重。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装满液体的皮囊被暴力撑破的异响,陡然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密集的骨骼碎裂声!

众人骇然循声望去,只见十数丈外,一具早已被妖物啃噬得只剩半副骨架的遗骸,竟毫无征兆地轰然爆裂。

粘稠发黑的血肉碎骨,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瞬间弥漫开来。

“警戒——!!!”

钱玉雨的反应快如闪电,清叱声划破死寂。

周身瞬间亮起一层柔和的护体灵光,一柄流淌着水蓝色光华的细长飞剑,嗡鸣着悬浮在她身前,剑尖直指爆炸中心。

侍立在侧的紫衣妇人,赶忙上前,出声提醒道。

“小姐小心!有古怪!”

此人,正是钱家此行陪同的筑基客卿。

她眼神锐利,将钱玉雨严实护在身后,白藕般的手掌,已不知不觉间唤出一件,古朴龟甲盾牌。

强大的筑基气息轰然爆发,牢牢锁定了眼前那团绽放的血雾。

尘埃缓缓沉降。

三道身影,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清晰地从中走出。

钱玉雨的目光瞬间钉在陈实身上,瞳孔猛地一缩。

数月前,百草村的山野小修,为何会在此?

还以如此诡谲的方式出现?

李思齐呢?

李家的人马又在何处?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被她一一压下。

她虽非无脑之辈,心知陈实能在永安县存活至今,定然有所依仗。

但刻在骨子里那钱家嫡系独有的优越感,让她面对陈实时,仍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这山野小修,倒是有几分狗屎运。”

下巴微微扬起,依旧带着挑选货物的神情,接着道:“就站在原地回话!”

陈实闻言,猜出了对方清奇的思维方式。

明知情况危急,却要保持骄傲,根本没有丝毫示弱之意。

面上无波无澜,甚至依足礼数,对着钱玉雨方向,微微颔首:“玉雨仙子,别来无恙。”

然而,就在陈实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阴寒骤然降临!

早已忍受不了“乖徒孙”被如此折辱的鬼婆,道基骤然从脚下蔓延开来。

坚实的土地肉眼可见地软化、塌陷,化作咕嘟冒泡、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