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的心弦紧绷，眼前这位少女不仅修为乃是筑基，其心思之跳脱、情绪之变幻，让他实在难以揣度。
内心警惕，姿态恭谨，试探道：“晚辈，修为低微，又是人族，可不敢和前辈平辈相交。”
对方虽然外貌看起来是少女模样，可鬼知道他已经活了多少年头。
据他所知，妖族先天肉身强横，气血充沛，寿元远超同阶人族，只是灵智开启往往需要漫长岁月。
而人族虽肉身孱弱，寿元短暂，却天生更契合天地道韵，于修行一途自有优势。
正因如此，妖族才会在筑基期便竭力化为人形，即便是鸡大保那般只知吞噬血食、不通修行的底层妖物，也渴盼能得到点化，哪怕化形不全，保留大部分妖类特征，也对实力提升大有裨益。
“咯咯咯…”
少女乌衣闻言，发出一串如清泉击石般空灵悦耳的笑声，打破了山谷中的凝滞氛围。
她悬停在空中，足尖轻点着无形的空气，带起细微涟漪，此刻满是戏谑与好奇。
“没想到，你这小家伙年纪虽小，骨子里倒是迂腐得紧！我都不嫌弃你这点微末道行。
怎么，你反倒嫌弃起我这妖族身份来了？”
陈在内心一震，生怕自己某句话又惹恼了这位，连忙解释：“自然不是...”
“那就好！”
不等陈在话语说完，少女干脆地打断了他，小手随意一挥，意味深长道：
“我族中不少长辈可和你们人族高修走得近的很呢？”
这话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让陈在心思急转。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这少女不仅自身实力强横，其背后的族群底蕴也不简单，能与“人族高修”相交，这绝非寻常妖族势力。
实力的差距让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反而会让自己再次面临危险。
但若答应…这看似天真无邪的“交朋友”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意图？
思及此处，陈在深吸一口气，将利弊在脑中迅速权衡一遍。
与其被动惶恐，不如主动试探，或许能从对方口中，探知一些玉坠的线索，乃至更多关于妖族的信息。
他稳住心神，脸上带着和煦笑容，拱手道：
“既蒙前辈不弃，晚辈自是不能再作推辞。晚辈姓陈名在，敢问前辈……尊号如何称呼？”
“尊号？”
少女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扇动。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垂落肩头的一缕漆黑秀发，小脸上露出些许困惑和追忆。
“嗯…这个嘛…我家兄长以前总叫我‘小妹’，族中的长老们唤我‘燕儿’，至于这长青山里的小妖们…”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弯起，开口道：
“都管我叫‘大王’！
我们妖族，不太讲究你们人族那些繁文缛节，名字什么的，我好像还没有呢。”
她歪着头不疾不徐说着，那双深邃的眸子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带着孩童般的兴奋看向陈在。
“诶！要不——你帮我取一个？”
陈在闻言，顿感头大如斗，给一位筑基期化形大妖取名？
这可比面对她的威压还要让他心惊肉跳！
取名之事，关乎身份认同，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忌讳。
他抬眼看向乌衣，对方那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和兴致勃勃，显然并非玩笑。
陈在脑中飞转，目光扫过周遭环境。那株参天的古柳依旧苍劲，少女方才便是立于其最高枝头。
而今时节，正值冬去春来，季节更替，灵感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心头。陈在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
“晚辈倒想起一句应景之语，‘乌衣剪柳春风里，燕语呢喃唤旧年’。
前辈本体为玄燕，翎羽乌亮，气度不凡，就叫‘乌衣’如何？”
“‘乌衣剪柳春风里，燕语呢喃唤旧年’”
少女轻声呢喃，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如墨的羽衣，又抬眼望了望身后那株巨大的古柳，眼中异彩连连。那诗句中的画面感与意境，竟与她此刻的形象和所处环境如此契合！
“乌衣…乌衣…”
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越念越是喜欢。
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神采彻底被纯粹的喜悦取代，笑靥如花，仿佛整个山谷都为之明亮了几分。
“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我就叫‘乌衣’！以后你也别再‘前辈’‘前辈’地叫了，听着生分，叫我乌衣就好！”
陈在心头一愣，他本准备了好几个名字供对方挑选，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就答应。
这大妖的行事风格，当真是率性，甚至有些单纯。前后的反差，让陈在一时有些恍惚。
几番对话下来，陈在对这少女乌衣也有了一定了解。
总算是知道对方性子为何如此，原来她出生羽族，虽有筑基修为，不过才化形不久。
早年他都在她家兄的庇护下成长，后来因为不满族中的恶心勾当，这才跑到了长青山修行。
气氛稍缓，陈在指向肃穆鸟群，试探道:
“所以，乌衣姑娘方才……是在讲道？”
乌衣小脸瞬间垮下，故作老气横秋。
“唉！山中无聊，看它们空有灵性却懵懂蹉跎，想传些引气开智的法门。可惜啊……”
她摊手，挫败感溢于言表。
“一群蠢货！讲了半天，没一个开窍！气死我了！”
陈在恍然，难怪气氛凝重，原是“乌衣老师”在气教学效果不理想。
不由莞尔：“原来如此，倒是有趣！”
“有趣？”
乌衣美眸骤亮，误解其意，兴奋凑近。
“你也这样觉得？那你会说鸟语吗？
来当讲师吧！讲讲人族修炼心得，说不定它们就开窍了！”
“鸟…鸟语？”
陈在笑容僵住，额角似有黑线滑落。
“乌衣姑娘…在我们人族，‘鸟语’…通常是骂人的话。”
“骂人？！”
乌衣眼睛瞪圆，小嘴撅起，满脸难以置信和有被冒犯的神情。
“鸟语二字，我可是想了好久，多么贴切！
一听就知道是指鸟儿说的话！这么好的词，怎么成骂人了？
嗯！这叫直指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