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评选三八红旗手,总共要经过五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提名,把厂里生产业绩突出的,政治可靠的,技术过硬的女性职工的名字推选出来,考察她们的工作表现和先进事迹之类的,做筛选。
筛选结束之后就是第二个阶段,群众投票。
把候选人名单公布出来,让全体职工进行投票,确保当选者有较为优秀的群众基础。
沈穗接手的时候,流程已经进行到了第二阶段,群众投票。
“小沈,你回来的正好,群众投票就咱俩跑吧,其他人手里都有事。”
群众投票,也不能耽误生产和工作,所以就得辛苦妇联,挨个厂房,挨个部门去跑,收集投票,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一人多票。
而且最少得有两个一块收集投票,避免了妇联作弊。
虽然投票箱子都是上了锁的吧,但若只有一个人的话,想要作弊有的是办法,毕竟之前就有过这种事情。
沈穗没有二话:“成。”
钱主任笑了笑,拿出投票箱子:“走吧,离三八妇女节没几天了,咱们今天一天就要完事。”
一天啊,厂里一万多口子。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
复工第一天,沈穗就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工作压力。
这一天,忙的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上上下下的用脚丈量了厂里的所有部门,直接忙到了天雀黑。
回到妇联办公室的时候,嗓子都已经哑了,瘫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就看到钱主任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板胖大海:“润润嗓子,明天还得唱票。”
沈穗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很想问,既然唱票要开员工大会,何不一开始就连投票一块员工大会上投不就行了吗。
钱主任给她解释:“唱票不需要全部员工到场,一个部门派出一个代表听一听就行了。”
投票却是要全体职工都参与的。
沈穗表示了解了,收下了钱主任的胖大海。
回家休息休了一晚上,第二天立马满血复活,亲了亲闺女,雄赳赳气昂昂的上班去了。
下午的时候,厂里开了员工大会唱票。
沈穗唱票,钱主任计票。
又是费嗓子的一个下午,唱完沈穗说话声音都嘶哑了,赶忙含了一口胖大海,被那辛辣的口感刺激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嗓子舒服多了。
才有功夫去看投票的结果。
总共十个候选人,十取八,要淘汰票数最少的两个人。
沈穗在候选人的名单上看到了婆婆杨桂兰的名字。
婆婆的票数比第九名,只差一个“正”字,五票之差,悬而又悬。
细想想也正常,婆婆是被马厂长提名的,不是经过工人们共同推选,工人们的认同度就低,票数就不会太高。
但也还好,只要没被淘汰就行。
至此,三八红旗手的评选第二阶段结束。
开始了第三阶段,组织审查。
审查政治思想,工作表现,是否遵纪守法,家庭也是审查的因素之一,还要看信息有没有弄虚作假。
这其中一旦有一项不合格,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剔除。
别的杨桂兰都不害怕,就是担心:“温旺家算我的家庭因素之一吗?”
要是算的话,那她也不用多想了,直接等着被剔除就是了。
“应该不算吧,你们都离婚了。”沈穗也不是很能确定:“等我明天问问钱主任。”
投票比婆婆多的那七个人,资料她都看过。
有一说一,履历比婆婆的要亮眼的多,都是很优秀的妇女同志,做出的贡献,获得的奖项,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婆婆呢,只有当选过一个妇女代表给她加了分,还有就是是马厂长提名的,也能加分,但减分项也有,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温旺家。
杨桂兰咬着后槽牙,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通温旺家,才把火气压了下去。
等她死了的,一定不让温旺家好过。
但是也没法子,嫁给温旺家这一回事,等同于是她一辈子的污点,要是没有秦家帮忙离了婚,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另一边。
不出杨桂兰的担心,厂长办公室里,以马厂长这个党支部书记为首的党委干部,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今年三八红旗手的人员名单。
其中的争议点就在于,杨桂兰的去留。
工会的吴主席也是与会的党委干部之一,他的意见是:“我建议还是剔除,一则杨桂兰这位同志在工作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二则,她到底曾经跟温旺家关系密切,即使是后来婚姻关系走到尽头,那也是在温旺家死后。”
三八红旗手是厂里的优秀女职工代表。
选出一个有争议的人来,对厂里的名声也有害。
还有第三点:“温旺家的罪名还未盖棺定论,这种时候,咱们厂多做不如少做。”
不选杨桂兰成为三八红旗手不会有什么损失,但要是选了,等到温旺家的罪名一旦确认,他们厂的面子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你这话说的有失公允了,温旺家和杨桂兰怎么能混为一谈。”立马有另一个反驳吴主席的观点:“且不说,杨桂兰出身功臣之家,就说她们在侦破案子上的积极配合,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就连市局都送来了感谢信,政治素养,思想水准,足可以当选三八红旗手。”
“温旺家的罪责岂可让杨桂兰同志来承担,这不公平。”
双方各持己见。
以吴主席为首的反对派,觉得他们是为了厂里着想,不能树立一个像杨桂兰同志这样的风气。
支持派呢,就觉得,市局都给杨桂兰同志的行为定性了,他们厂何必又要前怕狼后怕虎的,畏畏缩缩岂不是被人看笑话。
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觉得自己的观点正确。
马厂长是主持这场党委会议的,他坐在上首,听了半天的口水仗,才拿出了一封信:“这是军方送来的感谢信,感谢杨桂兰同志的大义灭亲,以及温旺家。”
?
感谢杨桂兰就算了,怎么这里面还有温旺家的事?
可信封上,军方的戳是不能作假的。
吴主席当先一个站起来:“厂长,这信,我们能看吗?”
“当然,看吧。”
马厂长把信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