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
攻城锤狠狠撞在洪武门上。
巨响震得城砖簌簌掉落。
粉末混着尘土扑簌簌往下扬。
周遇吉左肩中箭。
箭杆还在晃。
鲜血浸透纱布。
可他死死攥着染血的令牌。
刀锋劈落,又砍翻一名叛军。
他率残部在箭雨里嘶吼着冲杀。
“将军!城门方向有自己人!”
亲兵的嘶吼穿透箭雨。
他手指颤巍巍指向左侧。
只见一队巡防营甲胄的士兵列阵而来。
甲叶碰撞声整齐划一。
为首者正是守备顾鸣郊。
“周将军!李尚书令我来接应你!”
周遇吉如释重负。
腿一软踉跄着上前。
胸口的血沫险些涌出。
“快!萧近高谋反,五万叛军兵临城下,速报李大人!”
南京兵部衙门内。
烛火映着舆图上的红线。
李长庚指尖抵着 “洪武门” 三字。
案上摆着一封封蜡的密信。
封漆已被捏出裂纹。
“大人!周将军突围成功,已到城外!”
顾鸣郊掀帘闯进。
甲胄上的血滴砸在青砖上。
李长庚抬眼。
目光锐利如鹰。
“让他进来,再召闻缙元来见!”
周遇吉刚跨进门。
就见一名便服男子起身行礼。
正是东厂卧底闻缙元。
“周将军,你被困揽春园时,卑职已将萧近高谋反证据呈给李大人。”
闻缙元沉声道。
“他勾结徐少良,三个月前就开始囤积兵器,早有不臣之心!”
周遇吉心头猛地一松。
原来内城的震天鼓声,不是投降信号,是李长庚布防的号令!
李长庚指着舆图上的标记。
语气沉稳。
“萧近高以为我们猝不及防,实则三天前我就收到密报。”
“洪武门、朝阳门已派重兵驻守,东厂弟兄协防城楼,城上备好滚木礌石,就等他来攻!”
周遇吉急声追问。
伤口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汗。
“可叛军有五万之众,我们内城守军不足两万!”
“五万?不过是乌合之众!”
李长庚冷笑。
指尖敲在舆图上。
“徐少良用屠门威逼士绅从军,这些人要么贪财要么怕死,怎会真心卖命?”
话音刚落。
城外就传来凄厉的哭喊与怒骂。
徐少良正带着家丁挨家挨户 “募兵”。
门板破碎声、妇人的哭嚎声,混着刀剑的劈砍声,传进衙门里。
萧近高的大营中。
血腥味裹着炭火味飘满帐。
徐少良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闯进来。
袍角还滴着血。
“萧大人!城西王家拒不从贼,满门三十余口已斩尽杀绝!”
帐内士绅吓得浑身发抖。
凳子腿撞得地面咚咚响。
没人再敢说半个 “不” 字。
“这才对!”
萧近高把玩着佩剑。
剑穗扫过案上的酒盏。
“告诉弟兄们,攻破内城后,府库金银任凭劫掠,官宅女子尽归各人!”
重赏之下,叛军士气瞬间暴涨。
不少地痞流氓扛着锄头就来投军。
短短半日,兵力竟真的凑到了五万。
徐少良叉腰狂笑。
唾沫星子溅到帐帘上。
“有这五万大军,李长庚插翅难飞!”
“别大意!”
萧近高眉头紧锁。
一脚踹翻脚边的粮袋。
“李长庚久经沙场,且内城粮草充足,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拖不得!”
内城洪武门城楼上。
李长庚亲自督战。
披风被风掀得猎猎响。
见叛军开始架设云梯。
云梯咯吱着往城墙上靠。
他当即拔刀怒喝。
“放箭!滚木礌石准备!”
“咻 ——!”
箭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叛军惨叫着从云梯跌落。
摔在城下的硬地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可后面的叛军仍红着眼往前冲。
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周遇吉左肩裹着新纱布。
手持长刀站在最前线。
刀光映着他染血的脸。
“弟兄们!守住城门,就是守住江南,守住大明的半壁江山!”
顾鸣郊扔给他一把牛角弓。
“将军,看那是谁!”
周遇吉抬头。
只见萧近高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前督战。
徐少良举着白旗喊话。
声音刺耳。
“李长庚!识时务者为俊杰,开门投降,封你为江南总督,享不尽荣华!”
“叛贼休走!”
周遇吉弯弓搭箭。
手腕猛发力。
箭矢如流星般射出,正中徐少良的马眼。
“嗷呜 ——!”
战马受惊直立。
徐少良重心不稳,“啪” 地摔在地上,啃了满嘴泥。
叛军阵脚瞬间大乱。
李长庚趁机挥刀下令。
“开城门!冲出去!”
守军如猛虎下山。
长刀劈落,将叛军杀退数里。
直到萧近高的亲兵压上来,才撤回城内重新闭门。
城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萧近高的帅帐里。
帅案被狠狠摔碎。
瓷片溅了满地。
“废物!五万大军连个城门都攻不下!”
他揪着副将的衣领。
双目赤红。
“养你们有何用?”
副将吓得腿软。
连忙跪地回话。
“大人,内城防守太严密,硬攻伤亡太大!不如围而不打,等他们粮草耗尽,自会开门投降!”
“等不起!”
萧近高一脚踹开他。
声音带着狠厉。
“朝廷一旦收到叛乱消息,派援兵过来,我们就全完了!”
他转头对刚爬起来的徐少良下令。
“你带两万兵马,去攻打朝阳门,声东击西吸引火力!”
“我亲自带三万主力猛攻洪武门,务必今日破城,斩了李长庚!”
城楼上的李长庚看着叛军分兵的阵型。
瞬间识破计谋。
冷笑一声。
“雕虫小技!”
“顾鸣郊,你带五千人去守朝阳门,务必守住一个时辰,等我这边支援!”
“周将军,你带三千人,趁着夜色从密道出城,摸到叛军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
周遇吉领命。
撕下战袍裹紧伤口。
趁着夜色从密道出城。
摸到叛军粮草营外时。
只见营内守卫松懈。
大多是被胁迫的士绅家丁,抱着兵器打盹。
“动手!”
周遇吉一声令下。
火把纷纷扔向粮草堆。
“腾” 的一声。
大火瞬间燃起。
浓烟直冲云霄。
烧焦的气味飘满夜空。
“不好!粮草被烧了!”
叛军惊呼着救火,乱作一团。
周遇吉趁机率军冲杀。
长刀劈落守将头颅。
又迅速撤离,没给叛军合围的机会。
萧近高得知粮草被烧。
彻底红了眼。
把头盔狠狠砸在地上。
“全军出击!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洪武门!”
叛军如疯了般涌向城门。
攻城锤一次次撞在门上。
洪武门的门缝里,已渗出守城士兵的鲜血。
李长庚亲自搬起礌石。
额头青筋暴起。
嘶吼着砸下去。
“守住!再坚持一个时辰,顾将军就回来了!”
闻缙元突然跌跌撞撞跑来。
脸色惨白如纸。
“大人!卑职派去京城送信的人,在城外三十里被萧近高的伏兵截杀了!”
李长庚心头猛地一沉。
南京叛乱的消息,根本没传到朝廷!
没有援兵,内城守军已伤亡过半,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
朝阳门方向传来惨叫。
亲兵连滚带爬来报。
“大人!朝阳门被徐少良攻破了!”
城楼上的守军脸色瞬间惨白。
有人的兵器吓得掉在地上。
萧近高的声音在城外响起。
带着得意的狂笑。
“李长庚!朝阳门已破,你再不投降,我就屠尽内城百姓,鸡犬不留!”
李长庚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
又看了看身边疲惫不堪、浑身是伤的士兵。
眼神却依旧坚定。
他拔出佩剑。
剑锋映着火光。
高声道。
“弟兄们!大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日我们以身殉国,也要让叛贼付出血的代价!”
士兵们齐声高呼。
声音震彻夜空。
“以身殉国!”
周遇吉浑身是伤。
长刀卷了刃。
却仍高高举起。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
叛军阵中突然响起号角声。
“呜呜” 的声响刺破夜空。
攻城的士兵竟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路。
萧近高骑着马缓缓出列。
嘴角勾起冷笑。
“李长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降还是不降?”
李长庚刚要开口痛斥。
却见远处烟尘滚滚。
一支骑兵队疾驰而来。
旗帜在夜色里模糊不清。
是朝廷的援兵?还是萧近高的后续部队?
城楼上的守军停下动作。
死死盯着那支骑兵,连呼吸都屏住了。
萧近高也皱起眉头。
挥手让叛军做好防御。
“戒备!”
骑兵队越来越近。
李长庚突然脸色一变。
那旗帜,竟是徐弘基的徐家军旗!
徐弘基不是被萧近高胁迫了吗?他为何会带兵前来?
远在京城的乾清宫里。
朱由校还在批阅新政奏折。
朱砂笔在纸上划过。
对南京城的生死存亡,依旧一无所知。
城下的骑兵队已冲到阵前。
徐弘基的声音响彻战场。
“萧近高!我徐家绝不附逆,今日便取你狗命!”
“萧近高,你敢背叛我?”
萧近高又惊又怒,拔剑指向徐弘基。
徐弘基没再废话。
挥手让骑兵冲锋。
马蹄踏得地面发颤。
叛军阵脚大乱。
李长庚见状,立刻下令。
“开城门!全军出击!”
城门缓缓打开。
守军与徐家骑兵前后夹击。
叛军开始溃散,哭爹喊娘地往后逃。
可就在这时。
萧近高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箭。
猛地射向天空。
“咻 ——!”
信号箭在空中炸开。
发出刺耳的尖啸。
红光映亮了夜空。
李长庚心中一紧。
脱口而出。
“不好!他还有伏兵!”
话音刚落。
南京城外的山林里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数不清的叛军从山林中冲出。
火把连成一片火海。
将守军和徐家骑兵团团围住。
萧近高仰头狂笑。
声音疯癫。
“李长庚,你以为我只有五万兵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是南京城的末日!”
李长庚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
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数千士兵。
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而远在京城的朱由校,依旧埋首于新政文书,没察觉到江南的半壁江山,已危在旦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