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小组注意,三点钟方向是仓库后墙,那里防守最弱,二营从左侧迂回,堵住正门;三营跟我走右侧排水沟,直插地下室入口!”曹兴国压低声音,手指在战术地图上快速点过,“记住,据点里有二十多个鬼子,配备两挺歪把子,地下室入口在仓库最里面,门口有哨兵,动作要快,别惊动里面的重机枪手!”
“团长,森川说的家书真在地下室?”二营长赵刚摸着下巴,手里的步枪来回掂量,“别是他设的套,引咱们往陷阱里钻。”
“套不套,去了就知道。”曹兴国扯了扯衣领,露出里面的防弹片,“就算是陷阱,这二十多个鬼子,咱们还吃不下?”他看向手表,指针指向凌晨四点,“还有十分钟天亮,行动!”
夜色像墨汁一样浓稠,战士们猫着腰穿过铁丝网,靴底踩在碎石上几乎没声音。仓库后墙果然只有两个哨兵,背对着他们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动手!”曹兴国比了个手势。
两个黑影像狸猫似的扑过去,捂住哨兵的嘴时,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拖进了阴影里。赵刚撬开后门锁,战士们鱼贯而入,仓库里弥漫着煤油和霉味,堆着半人高的木箱,上面印着“军用物资”的日文标识。
“按计划来,二营守住楼梯!”曹兴国挥挥手,带着三营往仓库深处摸去。
地下室入口藏在一堆麻袋后面,铁门上挂着把大锁,旁边果然站着个左撇子少佐,正背对着他们擦枪,左手动作比右手还灵活——跟森川说的分毫不差。
“左边!”曹兴国低声喝令。
狙击手老陈在横梁上扣动扳机,消音器“噗”地一声轻响,少佐手里的枪掉在地上,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战士们冲过去砸开锁,地下室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
“快!拿手电筒照!”
光柱扫过地下室,只见靠墙摆着十几个铁笼,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堆着几个木箱。曹兴国心里一沉:“家书呢?”
“团长!这里有箱子!”一个战士撬开最上面的木箱,里面果然塞满了信封,泛黄的纸页上写着“给俺家柱子”“孩儿他妈亲启”等字样,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滚烫的思念。
“找到了!”战士们七手八脚地把信封往麻袋里装,光柱晃过另一箱时,赵刚突然喊:“团长快看!这里有炸药!”
曹兴国跑过去,只见那个贴着“机密”标签的木箱里,除了炸药,还有一叠电报底稿,上面写着“清剿计划”“目标:太行山根据地”。他迅速把底稿塞进怀里:“森川没骗人!二营警戒,三营抓紧装家书,五分钟后撤退!”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响起枪声,歪把子机枪“哒哒哒”地扫过来,子弹打在木箱上“砰砰”作响。
“被发现了!”赵刚拽过一挺机枪,对着楼梯口扣动扳机,“团长你先走,我掩护!”
“走什么走!”曹兴国踹开通风口,“老陈掩护,其他人从这儿撤,家书带齐了没?”
“齐了!满满两麻袋!”
“撤!”
战士们钻进通风管道,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赵刚的吼声夹杂着爆炸声传来:“狗日的!想跑?吃老子一梭子!”
爬出通风口时,天已经蒙蒙亮。曹兴国清点人数,少了三个战士,心刚揪起来,就见赵刚带着人跟了上来,脸上沾着黑灰,咧嘴笑:“团长,搞定!鬼子全报销了,就是……有个坏消息。”
“说。”
“森川跑了。”赵刚挠挠头,“刚才交火时,他趁乱翻后墙溜了,我看他往码头方向跑,要不要追?”
曹兴国看着怀里的电报底稿,又看了看两麻袋家书,沉吟道:“不用追。他要真回日本,这些情报就当送他的路费;他要是敢耍花样,底稿上的清剿计划就是他的催命符。”
回到驻地时,战士们围过来看家书。一个叫小石头的年轻战士抢过一封,信封上写着“给小石头吾儿”,他哆嗦着拆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俺娘……俺娘说家里的麦子收了,让俺在部队好好干,别惦记……”
旁边的老兵也红了眼,一封封地念:“他爹,囡囡会叫爹了,就是总问你啥时候回来……”“柱子哥,队里分了田地,等你回来咱们就盖新房……”
曹兴国站在一旁,看着战士们或哭或笑,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一看,只见森川背着个包袱,被哨兵拦在门口,脸上又是汗又是泥。
“曹团长!我没跑!”森川举着手里的船票,急得满脸通红,“我去码头确认船期,怕你们不信,特意把票拿回来给你们看!三天后的船!”
曹兴国看着他手里的船票,又看了看他湿透的衬衫,突然笑了:“进来吧。”
森川愣了一下,跟着走进院子,看到战士们手里的家书,脚步顿住了。小石头正好念到“他爹,你要是能活着回来,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荠菜饺子”,念着念着就哭了。
“这些……”森川的声音有些发颤,“都是从地下室找出来的?”
“不然呢?”赵刚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没骗我们。”
森川蹲下来,拿起一封没拆的信,信封上印着特高课的火漆,显然是被截下来的。他拆开看了看,突然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哭啥?”赵刚撇嘴,“现在知道后悔了?”
“不是……”森川哽咽着,“这是我给惠子写的信,去年被他们扣下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信上写着:“惠子,爸爸对不起你,等爸爸赎罪了就回家,带你去看樱花……”
曹兴国看着他,突然对哨兵说:“去把老张叫来,让他重新安排路线,确保森川三天后能上船。”
森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你的信,”曹兴国指了指他手里的信纸,“跟他们的一样,都该回家。”
三天后,码头。
森川背着包袱,手里紧紧攥着那封给惠子的信。曹兴国来送他,递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干粮和药,路上用。还有……”他拿出一张照片,是战士们和家书的合影,“带上吧,算是个念想。”
森川接过布包和照片,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曹团长,谢谢……”
“别谢我。”曹兴国扶起他,“谢这些家书吧,是它们让你还有机会回家。”
船鸣笛时,森川突然从船上跑下来,冲曹兴国喊:“对了!地下室还有个暗格,里面有特高课在重庆的潜伏名单!我忘了说!”
“知道了!”曹兴国挥手。
船渐渐驶远,赵刚挠头:“团长,真信他?”
曹兴国看着手里两麻袋家书,笑道:“信不信的,这些总能送到家人手里。”他拿起一封,对着战士们喊:“都过来!把地址抄下来,咱们分工,给这些家书找主人!”
“好嘞!”战士们齐声应和,小石头举着那封“给小石头吾儿”的信,笑得眼泪直流:“俺这就给俺娘回信,说俺收到她的信了!”
森川站在船舷上,看着岸上越来越小的身影,打开那个布包,里面除了干粮和药,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曹兴国的字:“好好待你女儿,别再走错路。”他握紧纸条,又摸了摸怀里的照片,突然觉得,这趟回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