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八章 三河之战，钢铁风暴 (下)
震耳欲聋的炮火嘶鸣尚未停歇，大地仍在铳炮的怒吼下颤抖。三河平原之上，硝烟如厚重的幕布，将午后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与血腥气，混合着人畜临死前的哀嚎，构成了一幅宛如炼狱的图景。
皇太极赖以纵横天下的后金铁骑，此刻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曾无数次凭借无与伦比的勇气与机动性撕裂明军的阵型，但今日，他们撞上的是一堵由钢铁、烈焰和严密纪律构成的死亡之墙。
孙元化立于中军改良过的望楼车之上，透过仍有硝烟萦绕的千里镜，冷静地注视着战场全局。他的面色因连日操劳而略显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抿的嘴唇透露着钢铁般的意志。皇帝的信任、新军的初啼、国运的兴衰，尽系于此一战，他不容有失。
“报——！建虏左翼莽古尔泰部骑兵已冲入我车阵前五十步，遭第三旅燧发铳齐射，人马损失惨重，攻势已挫！”
“报——！右翼岳托部试图迂回，被我预设陷马坑及侧翼火炮覆盖，未能突破！”
“报——！建虏中军精锐白巴牙喇护兵簇拥黄罗伞盖（皇太极大纛），正试图重整阵型！”
一道道军情如流水般汇至，孙元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同精密仪器处理着数据。陛下曾言：“战争是物理学的延伸，是力量、速度与效率的终极应用。”此刻，他对此言体会得淋漓尽致。火炮的射程与弹道、火铳的射速与精度、车阵的防御角度、士兵的机动效率……这一切经过格物院和讲武堂无数次推算演练的参数，正在这血肉战场上接受最残酷的检验。
“传令！”孙元化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喧嚣，“中路炮兵阵地，目标敌军黄罗伞盖区域，进行延伸覆盖射击，五发急速射，打乱其指挥！令曹变蛟部骑兵预备，待炮火延伸后，听号旗出击，截断其前军与中军联系！”
“得令！”传令兵高声应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命令被迅速执行。位于车阵后方的中型火炮阵地再次发出怒吼，经过改良的火炮射速更快，精度更高。黑色的铁弹划破硝烟，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地砸向皇太极中军所在的方向。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泥土、残肢、折断的兵器被抛向空中，后金军试图重新组织的队列再次陷入混乱。那象征权威的黄罗伞盖在炮火中剧烈摇晃，虽未倒下，但其周遭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好！炸得好！”车阵之内，一名刚刚装填完毕的燧发枪兵透过盾车的缝隙看到远处敌军的惨状，忍不住低吼一声，脸上混合着硝烟的黑灰和兴奋的潮红。他摸了摸胸前冷硬的“崇祯元年式”燧发枪，心中对那位深居宫禁却赐下如此利器的皇帝陛下，充满了近乎神化的敬畏。正是这些远超时代的武器，给了他们这些曾经见到辫子兵就腿软的明军将士，敢于正面硬撼并战而胜之的底气！
皇太极此刻的心情，已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冰冷的愤怒，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身经百战，从未见过如此打法。明军的火炮仿佛无穷无尽，而且打得又快又准，根本不给他精锐骑兵冲阵的机会。那些火铳兵更是邪门，雨天也能击发，射速快得惊人，排枪齐射之下，厚重的棉甲如同纸糊，连他最骄傲的白甲兵也成片倒下。
“皇上！明狗火器凶猛，儿郎们死伤太重！退吧！”一名浑身是血的贝勒奔至驾前，声音带着哭腔。
“退？”皇太极目光阴鸷，死死盯着前方那如同刺猬般的明军车阵，“此时一退，军心溃散，必遭掩杀！我大金铁骑，岂能溃于南人火器之下！”他心中还有一层算计，此次绕道入关，若寸功未立便惨败而归，他的威望将受到严重打击，国内那些对他继承汗位本就心怀不满的兄弟子侄，必将趁机发难。
他猛地抽出腰刀，指向明军中军大旗：“勇士们！南人依仗的不过是些奇技淫巧！冲破前面那些铁壳子，砍倒那面帅旗，胜利就属于我们！巴图鲁们，随我冲！杀孙元化者，赏万金，晋三等爵！”
在皇太极的亲自鼓动和重赏之下，残余的后金精锐，特别是那些悍不畏死的白甲兵，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再度凝聚起一股绝望的凶性，如同受伤的猛虎，不顾伤亡地朝着明军中路核心阵地发起了决死冲击。箭雨泼洒而来，钉在盾车上笃笃作响，偶尔有铳手惨叫着倒下，但立刻有辅兵将其拖下，后排士兵冷静上前补位。整个明军阵线，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血腥的厮杀中高效运转。
“困兽之斗！”孙元化冷哼一声，对皇太极的垂死挣扎早有预料。“神机铳手，自由射击，优先狙杀冲在最前的敌军头目！长矛手戒备！掷弹兵准备！”
命令下达，燧发枪的射击声变得不再齐整，却更加致命。那些冲在最前面、叫声最响的后金军官和勇士，往往成为优先目标，不断有人一声不吭地栽下马去。当少数悍勇之辈凭借马速和运气终于冲近车阵时，等待他们的是如林的长矛和从车阵后抛射而出的手雷（开花弹）——这是格物院根据陛下提示研发的近战利器。
轰！轰！轰！
爆炸声在近距离响起，破片四射，人马皆碎。惨烈的白刃战在车阵边缘爆发，但后金骑兵根本无法突破长矛如林的防御，反而在火铳的抵近射击和手雷的轰炸下死伤累累。
就在皇太极将最后预备队都投入进攻，战况最为焦灼之际，孙元化等待的战机终于出现。
“报——！孙督师，曹变蛟将军禀报，敌军右翼已空，其侧翼完全暴露！”
“好！”孙元化猛地一拍栏杆，“升起号旗！令曹变蛟部骑兵，突击敌军侧翼！目标，黄罗伞盖！”
三面红色的信号旗迅速在中军望楼升起，迎风狂舞！
一直在战场右翼隐蔽待命的曹变蛟，早已等得心焦难耐。看到中军发出的突击信号，这位年轻的悍将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兄弟们！报效皇恩，正在今日！随我破敌，直取黄台吉！杀！”他怒吼一声，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养精蓄锐已久的三千精锐骑兵（其中半数配备了燧发马枪），从侧翼的烟尘中猛然杀出，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向了后金军已然空虚混乱的右翼！
这一击，时机刁钻，势大力沉！
正在全力正面攻坚的后金军，根本没想到侧翼会突然杀出如此一支生力军。曹变蛟部的骑兵如虎入羊群，瞬间就将后金军的侧翼冲得七零八落。燧发马枪在近距离射击的威力巨大，装备了马镫和高质量马刀的明军骑兵，在曹变蛟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地直插皇太极中军腹地！
“保护皇上！”
“拦住他们！”
后金军阵中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喊。皇太极的近卫护兵拼死阻挡，但阵型已乱，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曹变蛟一杆长枪左冲右突，所向披靡，距离那顶黄罗伞盖越来越近！
皇太极目睹此景，终于面色大变。他知道，大势已去。再不走，恐怕真要葬身于此。
“豪格！断后！”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随即在一众心腹巴牙喇的拼死护卫下，调转马头，向后溃退。那顶象征着他权威的黄罗伞盖，也被无奈抛弃，歪倒在地上，旋即被无数马蹄踏得粉碎。
主帅溃逃，后金军最后一点斗志彻底崩溃。还在前线厮杀的部队闻讯，也纷纷放弃进攻，如潮水般向后逃去。兵败如山倒！
“全军出击！追击！”孙元化看到敌军帅旗已倒，溃败开始，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激昂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明军车阵洞开，所有预备队投入战斗，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溃逃的后金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追击。
火炮开始进行阻断射击，尽可能延长敌人的溃败时间。燧发枪兵们成散兵线推进，不断射击溃逃的敌人。骑兵更是纵横驰骋，尽情收割着生命。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战场染成了一片凄厉的金红色，映照着无数奔逃的背影和追逐的刀锋。曾经不可一世的后金铁骑，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亡命奔逃，将背影和生命留给了身后那群脱胎换骨、手持“崇祯元年式”燧发枪的明军将士。
孙元化依然站在望楼之上，远眺着这波澜壮阔的胜利场景。硝烟尚未散尽，血腥味依旧扑鼻，但他的心中，却有一股炽热的激流在奔涌。
赢了！
不仅仅是赢得了一场战役，更是赢得了一个新时代的曙光！
陛下所描绘的蓝图，正在由他们这些臣子，用火炮和铳枪，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硬生生开辟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望向那座巍峨的紫禁城。
“陛下，”他在心中默念，“臣幸不辱命！您指引的道路，我们走通了！这大明的天，真的要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