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云立刻闭上了嘴，秦阳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黄豆身上，他缓慢地伸出手，脸上努力维持着和善的表情，声音放得更轻了:“你背上绑的是什么？我给你解下来好不好？解下来就不难受了...”
黄豆转动着唯一还能睁开的眼睛，盯着秦阳看了好一会儿。
它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尾巴微微动了动——那截只剩一半的尾巴，晃动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但幸运的是，它并没有像对待王冲那样龇牙低吼。
秦阳屏住呼吸，手指轻轻触碰到那些已经被血浸透、变得硬邦邦的布条。
他动作极其缓慢，一点一点地解开那些死结，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秦阳额头上却渗出了汗水顺。
终于，最后一个结松开了。
秦阳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头对王冲吩咐道：“搭这么个棚子顶什么用？去找个担架来，把它抬到养殖部去——他们那儿有兽医。”
“好！我这就去办！”王冲连忙应声，转身跑开了。
秦阳这才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手中的包裹上，那是一条破旧的床单，灰白底色上印着早已褪色的碎花图案。
此刻，床单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浸透了大半，边缘处还有一些可疑的污渍。
血液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异味，在炎热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孙长云、张红雷和苏湄都围了过来。
秦阳瞥了张红雷一眼，意思很明显——这是外勤部内部的事务，你凑什么热闹？
但张红雷显然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笑嘻嘻地看向苏湄，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看，这不是我想看，是咱们都得看看吧？
苏湄可没那么多顾忌，她直接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打开看看啊！”
秦阳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条血迹斑斑的床单。
床单里包裹着的，是一块更小的白色布片——看起来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他将布片完全展开，上面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最上方是两个硕大的血字:“秦阳”。
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笔画粗重，看上去像是用沾满血的手指直接涂抹上去的。仅仅这两个字，就占据了布片很大的空间。
第二行的字就小了很多，像是用小木棍或者别的什么细物蘸血写成的:
【秦阳，我找到了郭勇刚小队。我们碰到了巨量的变异鼠群！队伍损失惨重，现在只剩不到十人；我们被困在张家沟，赶快来救我们！多带点人手，鼠群很庞大，足有上万规模！抓紧时间，我们坚持不了太久！如果你不来，我就只有抛下你的小宝贝自己逃命了！是第二绕城高速旁边北林绿道边上的张家沟！赶快来！】
布片只有两个巴掌大，她甚至连重新起行都没有，一句写到底。
字迹虽然潦草，但秦阳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曹梓宣的笔迹。
她怕秦阳找错地方，在布片最下方仅剩的一点空白处，还用血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几条代表道路的线条，几个标注地名的方框，还有一个被圈起来的点，旁边写着“张家沟”三个小字。
秦阳看完后，整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握着布片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剩...剩十个？”旁边的张红雷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们这次出去了多少人？”
没人回答他。
孙长云一脸铁青地看着秦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老孙！”秦阳突然开口，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召回所有外勤部员工，我们去救人！”
孙长云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部长...跟官方交接物资的那些小组也召回来吗？”
秦阳猛地转过头，盯着孙长云的眼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的风暴让孙长云心里直打鼓。
“我、是、说，”秦阳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有、人！”
孙长云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明白！我这就安排！”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取下对讲机：“叶正弘！叶正弘听到请回复！”
“收到，孙部长请讲！”
“紧急命令:立刻召回所有外勤部成员！所有外出小组，不管在做什么任务，全部中断，立即返回基地！”
“重复，全部中断，立即返回！”
“明白！”
秦阳没有再理会孙长云，他抓起那块血迹斑斑的布片，单手一撑，利落地翻上了围墙。
苏湄紧随其后，但看着近两米高的平台，她皱了皱眉——秦阳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要拉她一把的意思。
苏湄轻轻跺了跺脚，什么也没说，转身绕到正面的台阶。
张红雷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开会时秦阳提到过，派出去探粮的队伍有三支小队——那就是三十个人。
今天曹梓宣又带走了多少人？他不太清楚，但看这阵势，肯定也不少。
这么多人出去，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个活着？
张红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正怦怦直跳。
堂弟啊堂弟，你可真是英明！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当初自己觉得外勤部威风，想调过去，是堂弟坚决反对，说什么“外勤部看着光鲜，那是拿命换的”。当时他还不太服气，现在想来，简直是救命之言。
看看现在的外勤部，几乎天天都有人受伤，隔三差五就传来死讯。
要是自己真去了，搞不好哪天就把小命丢在外面了...
张红雷悄然松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油然而生。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墙，看着密密麻麻、蜷缩在阴凉处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张红雷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
基地里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以后还会更多...守着这堵墙，还用得着出去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