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北汉称臣的消息。

如同插上了翅膀,越过太行山,掠过幽云之地,伴随着春末的风。

一路向北,吹入了契丹人的王庭。

潢水之畔,草原新绿,牛羊如云。

然而,在这片广袤天地的主宰者心中,却笼罩着一层来自南方的阴霾。

契丹皇帝耶律璟

这位在后世史书中以“睡王”着称的君主。

此刻并未如往常般沉醉于酒猎,而是罕见地召集了南北院大王,于越及一众核心贵族。

在那座巨大的牛皮金帐内,进行着一场气氛凝重的议事。

帐内弥漫着奶酒与烤肉的香气,但无人有心享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从南京(幽州)快马加鞭赶回的南院大王耶律挞烈身上。

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陛下,诸位大人,”

耶律挞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

“南边……变天了。”

他详细描述了晋州之战的结局,以及随后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慕容延钊战死,刘钧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那陈稳……亲临战阵,据说有鬼神莫测之能,其麾下士卒,勇悍异常,绝非往日中原军队可比。”

“如今,北汉已去帝号,割地称臣,石墩大军陈兵边境,虎视太原。”

“南唐、吴越、荆南等邦,皆已遣使入汴,奉其正朔。”

“中原……已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之强权。”

帐内一片死寂。

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马嘶。

几位老成持重的贵族眉头紧锁,年轻的贵族则面露不服,却又带着几分疑虑。

“挞烈,你亲眼见了那陈稳?当真如此厉害?”

一位身着华丽豹皮袍子的宗室亲王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质疑。

“莫非是南人夸大其词,乱我军心?”

耶律挞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虽未亲见陈稳,但晋州战场我去看过。”

“尸横遍野,焦土千里,绝非寻常战事所能及。”

“溃逃回来的零星北汉士卒,提及陈军,犹自股栗,做不得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

“而且,我们在汴梁的细作传回消息,确认南唐钟谟、吴越钱弘仪等,皆已低头。”

“若非陈朝实力确凿无疑,这些滑似泥鳅的南国君主,岂会如此干脆?”

这话让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南唐、吴越的态度,从侧面印证了陈朝的强势。

“陛下,”

北院大王耶律屋质缓缓开口,他年岁较长,经验丰富,是契丹的重臣。

“依老臣之见,此事需慎重。中原骤强,其兵锋之盛,恐非往日。我契丹勇士虽不惧战,然此时与之硬撼,实非明智之举。”

他看了一眼耶律挞烈。

“挞烈在河北新败,损兵折将,士气受挫。此时若再起大军南下,胜算几何?”

“即便胜了,又要折损多少我契丹儿郎?更何况,那陈稳用兵诡异,若再施展什么妖法……”

“妖法”二字,让帐内不少人脸色微变。

晋州战场上关于陈军能力诡异、势运金光的种种传闻,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添油加醋地传到了草原,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难道就任由南人坐大不成?”

另一位性如烈火的将领猛地站起,他是耶律璟的堂弟,素来主战。

“我契丹铁骑,天下无敌!岂能因一时挫折便畏缩不前?当趁其立足未稳,联合北汉残部,再邀党项诸部,合力南下,一举踏平汴梁!”

“糊涂!”

耶律屋质厉声斥道。

“北汉已降,哪来的残部可供联合?党项人狼子野心,首鼠两端,岂会真心助我?如今陈朝气势正盛,我军新败,强行开战,无异以卵击石!”

“那你待如何?难道要我大辽向那姓陈的称臣纳贡吗?”主战将领怒目而视。

“并非称臣!”

耶律屋质沉声道。

“乃是暂避锋芒,蛰伏待机!”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涣散的皇帝耶律璟。

“陛下,中原新主初立,锐气正盛。其必先安内政,抚四方。我大辽当下之策,当是收缩边境,谨守关隘,停止一切挑衅之举。”

“同时,遣使往汴梁,示之以弱,贺其新立,探其虚实。”

“我草原儿郎,需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厉兵秣马。”

“待其锐气渐堕,或内部分裂,或与南方诸国再生龃龉之时,方是我大辽再度南下之良机!”

“此乃老成谋国之道,望陛下明察!”

耶律挞烈也附和道:

“陛下,屋质大王所言极是。那陈稳虽强,然中原根基未稳,百废待兴。时间,站在我们这边。此时与之争锋,得不偿失。”

主战派还想再争,但看到耶律璟那明显不愿多听的神情,以及大多数贵族脸上露出的赞同耶律屋质的神色,也只能愤愤坐下。

耶律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似乎对这场争论感到厌倦。

他挥了挥手,懒洋洋地道:

“便依屋质所言吧。”

“南边的事,先放一放。”

“传令下去,各斡鲁朵,约束部众,无令不得南下牧马、劫掠。”

“至于派使者……你们看着办便是。”

“朕乏了。”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理会帐内众人,自顾自地靠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宝座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帐内众臣面面相觑,最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躬身退出了金帐。

契丹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皇帝耶律璟的“睡意”和重臣们的现实考量下,选择了暂时收敛起锋利的爪牙。

一道道命令从王庭发出,传向南方边境。

原本活跃在边境地带,时不时南下“打草谷”的契丹游骑,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踪影。

幽州、云州等边境重镇,也明显加强了守备,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姿态。

同时,一支规模不大、但携带了草原特产作为贺礼的契丹使团,也从王庭悄然出发,向着汴梁方向而去。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恭贺陈朝新立”,言辞需谨慎,态度需恭顺,核心目的只有一个——观察,以及争取时间。

消息传回汴梁。

枢密院内,钱贵将关于契丹动向的密报呈递给陈稳。

“陛下,契丹已收缩兵力,边境暂宁。其派遣使团,已在路上。”

陈稳看着地图上广袤的北方,目光深邃。

耶律璟选择蛰伏,在他的预料之中。

契丹并非无力再战,而是晋州之战的结果和北汉的迅速投降,让他们意识到,这个新生的陈朝,与以往那些内部纷争不断的中原政权截然不同。

硬碰硬,代价太大。

“睡王”虽昏聩,但其麾下的耶律屋质、耶律挞烈等人,却是清醒的。

他们选择了最符合契丹当前利益的策略。

“看来,我们赢得了一段宝贵的时间。”

陈稳轻声道。

这段时间,足以让他更从容地整顿内政,消化河北,发展工部技术,甚至……去探寻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之下的真相。

然而,他心中并无丝毫放松。

蛰伏的野兽,往往比张牙舞爪时更为危险。

契丹的退让是暂时的,他们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而自己,必须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让大陈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即使契丹恢复元气,也不敢轻易南顾。

他体内的势运,随着外部环境的进一步缓和,流转得更加顺畅自如。

那代表着王朝根基的气运,似乎与这短暂的和平产生了某种共鸣,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告诉石墩,北线保持威慑,但不必主动挑衅。”

“令李洪,加紧整合河北防务,练兵备械,不得懈怠。”

“契丹使团到了,按惯例接待即可。”

陈稳下达了指令。

“臣遵旨。”钱贵躬身领命。

陈稳走到窗前,望向北方无垠的天空。

契丹蛰伏了。

但北方的威胁,从未真正消失。

他与耶律璟,与那片广袤草原上的狼群,注定还有一场宿命般的对决。

只是,那将在很久以后,在他将内部梳理得铁板一块,在他拥有了足以横扫一切的绝对力量之后。

现在,他需要专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