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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赏功臣的余热尚未散去,汴梁城又迎来了另一波更为喧嚣的浪潮。

四方来使,络绎于道。

晋州大捷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激起的涟漪,已远远超出了中原之地,迅速波及至环绕大陈的每一个政权。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地缘最近、与大陈关系最为微妙的南唐。

这一日,鸿胪寺官员早早便等候在汴梁城外。

远处,一支规模不小的使团队伍缓缓行来。

车马华盖,仪仗鲜明,随行人员皆着南唐官服,举止间带着几分江南文雅之气,却也难掩那份身为“大国”使者的矜持。

为首者,乃南唐皇帝李璟亲信,以文采风流着称的礼部侍郎钟谟。

他端坐于车驾之中,面容清癯,目光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又迅速恢复生机的北方都城。

城墙高大,守军甲胄鲜明,眼神锐利,与江南士兵的气质迥然不同。

街道两旁,商铺已然开业,行人面色虽仍有菜色,但眼神中已少了些乱世常见的麻木,多了一丝盼头。

“这陈朝新立,气象倒是与以往那些沙陀军阀有所不同。”

钟谟心中暗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

“只是,不知这位砍树出身、骤登大宝的陈皇帝,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否真正坐稳这中原江山?”

使团被安置在鸿胪寺精心准备的馆驿之中。

翌日,紫宸殿常朝,陈稳正式接见南唐使臣。

钟谟整了整衣冠,手持象牙笏板,在一名内侍的引导下,缓步走入大殿。

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目光齐刷刷落在这位江南名士身上。

钟谟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前,依礼参拜:

“外臣,大唐皇帝特使,礼部侍郎钟谟,奉我主之命,恭贺大陈皇帝陛下晋州大捷,廓清寰宇,威震四海。我主谨奉上国书一封,并薄礼若干,聊表庆贺之意。”

他言辞恭敬,却巧妙地以“大唐”自称,隐隐带着一丝文化正统上的优越感。

内侍接过国书与礼单,呈递御前。

陈稳并未立即翻阅,目光平静地落在钟谟身上。

“李国主有心了。江南与中原,本为一家,奈何乱世隔绝。今朕初定中原,正欲与四方邻邦,重修旧好,共弭兵戈。”

他的声音沉稳,不带丝毫火气,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钟谟微微躬身:

“陛下所言,实为天下苍生之福。我主亦常怀此念,愿与大陈永结盟好,互通有无。江南虽僻处一隅,然物产丰饶,文教昌盛,或可补中原战乱之缺。”

这话看似谦和,实则再次强调了南唐的文化与经济地位。

陈稳岂会听不出其中意味,他淡然一笑:

“钟侍郎文采风流,朕亦有所耳闻。天下之物,各有所长。中原历经战火,百废待兴,确需与各方交流。然,国之根本,在于秩序,在于强兵,在于民心。此三者稳固,方有万物滋生之基。”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望钟侍郎回禀李国主,朕愿与江南和睦相处,边市可开,商旅可通。然,若有宵小之辈,妄图趁中原新定之际,行不轨之事,朕之铁骑,亦不吝南下,与李国主共赏江南烟雨。”

钟谟心中一震。

这位陈皇帝,远比他想象中更为敏锐和强硬。

言语之间,既展现了开放的态度,也毫不掩饰地亮出了肌肉。

尤其是最后那句“共赏江南烟雨”,看似风雅,实则暗藏兵锋,警告意味十足。

他连忙躬身,语气更谨慎了几分:

“陛下天威,外臣定当如实回禀我主。我主向来仰慕中原文化,期盼和平,绝无他念。”

“如此甚好。”

陈稳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接见完毕,钟谟退出大殿,后背竟已渗出些许冷汗。

这位砍树出身的皇帝,绝非池中之物。

他心中对陈朝的评价,瞬间拔高数层。

几乎在南唐使团抵达的同时,吴越国的使臣也到了汴梁。

与南唐使团的文雅矜持不同,吴越使团显得更为务实和低调。

其首领是吴越王钱俶的族弟,为人精明的客省使钱弘仪。

他们带来的贺礼极为丰厚,除了金银珠宝、犀角象牙外,更有大量江南特有的稻米、丝绸、茶叶以及精巧的手工艺品。

钱弘仪在朝见时,态度极为恭顺,口称“臣邦”,将姿态放得很低。

他代表吴越王钱俶,表达了“永为藩辅,不敢僭越”的立场,并恳请进一步开放海陆贸易,尤其是希望大陈能保障吴越商船在北方沿海港口的安全与利益。

陈稳对吴越的识趣颇为满意。

吴越国小力弱,夹在吴(南唐)与越(闽地残余势力)之间,向来奉行“事大”政策,对中原正朔王朝称臣纳贡,以换取生存空间和支持。

如今大陈强势崛起,他们自然第一时间前来输诚。

“吴越王忠心可嘉。”

陈稳温言抚慰。

“海贸之事,关乎民生,朕已命有司拟定章程,不日便可施行。至于海防安全,我大陈水师虽新立,亦当庇护友邦商旅,此乃分内之事。”

钱弘仪大喜过望,连连叩谢。

他知道,有了大陈皇帝这句承诺,吴越在东海之上的贸易航线,将更加安稳。

紧接着,荆南高保融、楚地周行逢等较小割据势力的使者也先后抵达。

他们或畏惧大陈兵锋,或希望得到新朝册封以稳固自身统治,皆备厚礼,言辞谦卑,纷纷表示愿奉大陈为正朔,接受册封,岁岁来朝。

甚至连远在西北,一向桀骜的定难军节度使(夏州党项),也遣使送来良马千匹,以示友好,虽然态度仍有些倨傲,但承认大陈宗主地位的姿态已然做出。

一时间,汴梁城内,各国使节云集,官话、吴语、荆楚方言交织,鸿胪寺馆驿人满为患。

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异国服饰的使团随从,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北方巨城。

市集之中,也出现了更多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货。

一种“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初步显现。

这一切,都源于晋州那场决定性的胜利。

陈稳坐于宫中,每日听着鸿胪寺与枢密院关于各国使节动态的汇报,心中并无太多得意。

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朝贺”与“臣服”,是建立在绝对武力的威慑和新朝展现出的强大潜力之上的。

一旦大陈显露出颓势,这些今日谦恭的使者,其背后的主君,立刻就会换上另一副面孔。

“陛下,南唐钟谟今日与几位翰林院学士饮宴,席间多有诗词唱和,言语间似有探听我朝新政及陛下喜好的意图。”

钱贵平静地汇报着。

“吴越钱弘仪则频繁接触户部与市舶司的官员,打听商税及海船规制。”

张诚补充道。

“荆南使者私下抱怨馆驿待遇不及吴越,希望能得更多赏赐……”

王茹微微蹙眉。

陈稳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

“示之以威,怀之以德。”

他缓缓开口。

“南唐倨傲,需以实力慑之;吴越恭顺,可许以实利;荆南等小邦,则需恩威并施,使其知敬畏,感恩德。”

“具体事宜,由政事堂与枢密院、鸿胪寺会同商议,拟定章程呈报。”

“总之,要让四方知晓,顺我大陈者,可得安宁与富贵;逆我大陈者,唯有灰飞烟灭。”

“臣等遵旨。”

几位重臣躬身领命。

待众人退下,陈稳独自走到巨大的舆图前。

目光扫过江南、两浙、荆湖……

外部环境的极大改善,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战略发展时间。

现在,他可以更专注地投入到内政整顿与新技术的研发之中,同时,也有余力去思考,如何应对那隐藏在历史阴影之下的、真正的敌人。

万国来朝的喧嚣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

但大陈王朝的旗帜,已然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牢牢竖起,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