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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的冬日,难得露出了几分暖阳。

但皇城政事堂内的气氛,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肃穆与审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诚,与深受皇帝信赖的谋臣王朴,正对坐于案前,审阅着一份刚刚由鸿胪寺呈递上来的文书。

正是南唐国主李璟遣使呈递的国书。

国书的措辞颇为考究,既对新朝建立表示了合乎礼仪的祝贺,对陈稳登基称帝表达了表面上的尊重,同时也隐隐带着江南富庶之国面对中原新主时,那种难以完全掩饰的审视与自矜。

“淮南李氏,终究是坐不住了。”

张诚放下国书,轻轻揉了揉眉心。

连日处理新政与北疆军需,让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

“陛下北疆大捷的消息,想必他们也已知晓。”

“此时遣使,名为朝贺,实为试探。”

“试探我新朝之虚实,试探陛下之雄心,亦试探……他们能否从中牟利。”

王朴微微颔首,睿智的目光中带着洞悉世情的淡然。

“李璟君臣,偏安一隅,惯于首鼠两端。”

“昔日后周强盛时,他们便遣使纳贡,言辞谦卑;

一旦中原有变,则又蠢蠢欲动,觊觎之心不死。”

“如今陛下新立,北有契丹、北汉之患,内有百废待兴之困。”

“在他们看来,或许正是可乘之机。”

“此番前来,无非是想看看我朝是否外强中干,能否维持得住这中原局面。”

“若觉我朝强势,则继续称臣纳贡,保持现状;

若觉有机可乘……”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张诚冷哼一声。

“江南繁华,消磨了多少英雄气。”

“李璟若安分守己,保其宗庙祭祀,陛下或可容他些时日。”

“若妄想趁火打劫,便是自取其祸!”

他顿了顿,看向王朴。

“王先生,陛下北征前,曾言外交之事,可由你我酌情处置。”

“接待南唐使臣之事,你看该如何应对?”

王朴沉吟片刻,道;

“陛下虽不在京,然国威不可堕。”

“接待之仪,当合乎礼制,彰显上国气度,既不刻意刁难,亦不过分热情,保持威严即可。”

“至于言辞交锋……”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彼既来探我虚实,我便示之以强!”

“不仅要让他们看到我军新胜之锐,更要让他们看到我朝政通人和、根基渐稳之象。”

“使其知难而退,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在陛下解决北疆及内部隐患之前,不能让南面再起烽烟。”

张诚深以为然。

“正该如此。”

“我已吩咐下去,使团在京一应供给,皆按规矩,不得短缺,亦不得奢华。”

“明日正式接见,便由你我二人,于政事堂偏殿相见即可。”

“倒要看看,这位南唐侍郎,有何说辞。”

次日,政事堂偏殿。

虽非正式大朝会,但殿宇森严,甲士肃立,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钟谟身着南唐官服,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步入殿中。

其身后跟着副使及数名随员。

他步伐沉稳,面色平静,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快速扫过殿内陈设以及端坐于上的张诚、王朴二人。

“南唐国主特使、礼部侍郎钟谟,奉我主之命,恭贺大陈皇帝陛下登基之喜。”

钟谟依礼躬身,朗声说道。

其言辞虽恭,但并未行跪拜大礼,显然内心仍存着几分江南士大夫的傲气与对中原新朝的观望。

张诚面色平静,虚抬右手。

“贵使远来辛苦。”

“陛下心系北疆军民,御驾亲征,以安社稷,暂不能亲自接见,特命本官与王先生接待贵使。”

“国主祝贺之意,本官定当转奏陛下。”

钟谟直起身,微微一笑,开始按照既定套路,说了一番祝贺新朝建立、祝愿两国交好的客套话。

话语间,不免带着几分江南文士的藻饰与婉转。

王朴静坐一旁,偶尔插言一两句,皆切中要害,言辞既不失礼,又绵里藏针,让钟谟不敢小觑这位看似清癯的文士。

一番寒暄过后,钟谟话锋悄然一转。

“听闻大陈皇帝陛下英武非凡,甫一登基,便亲临北疆,讨伐不臣,实令外臣钦佩。”

他语气带着赞叹,眼神却仔细观察着张、王二人的反应。

“只是……北地苦寒,契丹凶悍,更兼有北汉为虎作伥。”

“陛下万金之躯,亲冒矢石,着实令人担忧啊。”

“不知如今北疆战事……可还顺利?”

他终于开始切入正题,试探北疆的真实情况。

张诚与王朴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张诚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有劳贵使挂心。”

“陛下天威所至,宵小自然望风披靡。”

“日前刚收到北疆捷报,陛下于黄河之畔设伏,大破契丹耶律挞烈所部前锋,斩首数百,缴获无算。”

“更将混迹其中、意图不轨的铁鸦军残部,一举歼灭!”

他目光扫过钟谟。

“些许跳梁小丑,尚不足以劳陛下久驻。”

“想必不日便可凯旋。”

钟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虽听闻北疆有战事,却没想到这位新帝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辣,竟能取得如此干脆的胜利!

尤其是“铁鸦军”这个名字,他隐约听闻过其诡异难缠,竟也被轻易“歼灭”?

这大陈新军的战力,恐怕远超他们的预估。

他按下心中震动,脸上笑容不变。

“原来如此!陛下神武,真乃天人之姿!”

“大陈有此明君雄师,实乃天下之福!”

他顺势捧了一句,随即又似不经意地问道;

“陛下凯旋,想必朝中诸事繁杂,皆需陛下圣裁。”

“外臣听闻,中原历经变乱,民生多艰,河北、河东等地,亦非全然安靖……”

他话语含蓄,却点出了新朝面临的内部困境和潜在的地方割据问题。

“不知大陈皇帝陛下,于内政外交,可有长远之策?”

这已是在试探新朝的治国方略和对外倾向了。

王朴此时接口,语气舒缓,却字字千钧。

“钟侍郎所虑,陛下早已成竹在胸。”

“内则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整顿吏治,与民休息;

外则结交邻邦,共御外侮。”

“凡愿奉我大陈正朔,谨守臣节,不生事端者,陛下自当以诚相待,保其境安民。”

“若有不识天命,妄动刀兵,或勾结外虏,祸乱中原者……”

王朴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钟谟。

“无论其身居何位,盘踞何方,陛下龙骧虎步,亦当提兵亲往,问罪犁庭!”

“譬如北疆契丹、铁鸦之流,便是前车之鉴。”

王朴的话语并未疾言厉色,但其中蕴含的自信与决绝,却让钟谟心中凛然。

这分明是在警告所有心怀不轨的势力,包括可能对中原有想法的南唐!

钟谟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打了个哈哈。

“王先生所言甚是!甚是!”

“我主一向倾慕中原文化,愿与大陈永结盟好,共保太平。”

他心中已然明白,这位大陈皇帝及其臣属,绝非易于之辈。

新朝虽立,但锋芒毕露,底气十足。

至少目前看来,绝非软弱可欺。

接下来的谈话,便更多流于形式。

钟谟不再进行深入的试探,张诚与王朴也见好就收,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接见结束后,钟谟带着随员离开皇城,返回驿馆。

副使低声问道;

“侍郎,观这张诚、王朴,气度沉稳,言辞犀利,其军又新获大捷,这大陈……似乎并非虚有其表啊。”

钟谟望着汴梁街道上虽不奢华却秩序井然的景象,以及百姓脸上那份相较于战乱时期稍显安定的神色,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猛虎初啸,其势已彰。”

“这位陈帝,比我们预想的……恐怕要难缠得多。”

“速将今日所见所闻,详加整理,密报国主。”

“中原局势,恐非昔日可比矣。”

“我等在汴梁,还需更加谨慎行事。”

而在皇城之内,张诚与王朴并未放松。

“南唐之患,暂可缓解。”

张诚沉声道。

“但如王先生所言,彼辈首鼠两端,不可不防。”

“北疆、河北、乃至朝中暗流,方是心腹之疾。”

王朴点头。

“示之以强,可缓外忧。”

“然内患不除,终难安枕。”

“钱贵那边,压力不小啊。”

两人望向殿外,晴空之下,汴梁城依旧繁华,但无形的风暴,似乎正在四面八方汇聚。

新朝的外交初战,虽悄无声息,却同样关乎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