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色,林倩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手中的购物袋里装着杨潇爱吃的菜。今晚她特意提早从烘焙教室下班,想为最近疲惫不堪的杨潇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街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风微凉,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那条天使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这是杨潇送她的礼物,也是他们之间情感的见证。
就在她拐进通往出租屋的那条小巷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林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林倩小姐吗?”一个冰冷的男声传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林倩的心猛地一跳:“我是,您是哪位?”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对方的声音像是机械合成般平稳,“只需要知道,你母亲林玉芬和弟弟林明的生命安全,现在取决于你的选择。”
林倩的脚步瞬间僵住,手中的购物袋“啪”地掉在地上,西红柿和鸡蛋滚了一地,鲜红的汁液在水泥地上蔓延,如同鲜血般刺眼。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你母亲所在的县医院,302病房。你弟弟的大学宿舍,3号楼218室。”对方准确报出信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林倩的心脏,“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只需要我一个电话,你就会永远失去他们。”
林倩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恐惧如冰冷的潮水般淹没她,让她无法呼吸。
“你们想怎么样?”她艰难地问,声音嘶哑。
“很简单。”对方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可怕,“明天下午三点,带杨潇到西郊废弃的化工厂。只要他走进那个大门,你的家人就会安全。”
林倩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我不能...”
“你可以。”对方打断她,“想想你母亲虚弱的身体,想想你弟弟美好的未来。为一个男人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林倩滑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母亲苍白的脸庞,想起弟弟阳光般的笑容,心如刀绞。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守信?”她哽咽着问。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背景音,似乎是按键声。几秒钟后,林倩的手机收到一条彩信——一张母亲在病床上睡着的照片,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紧接着又是一张弟弟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
“这些证明够了吗?”对方冷冷地问,“下次发来的,可能就是不太好看的照片了。”
林倩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记住,明天下午三点,西郊化工厂。”对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不要报警,不要告诉杨潇。否则...”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林倩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地上汇成一小片水洼。
黑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母亲被确诊尿毒症的那天,医生冷静地宣布需要巨额医疗费,否则最多只能活半年。她看着母亲强装坚强的笑容,看着弟弟懵懂却忧虑的眼神,知道自己必须扛起这个家。
于是她去了魅影夜总会,化名倩倩,开始了双面人生。白天她是孝顺的女儿、体贴的姐姐,晚上她是浓妆艳抹的陪酒女。直到遇见杨潇,那个迷失却依然保持尊严的男人,她的生活才有了一抹亮色。
而现在,这个选择比当初更加残酷。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深爱之人。无论选择哪边,她都将在余生中活在痛苦与愧疚里。
巷口传来脚步声,林倩慌忙擦干眼泪,捡起散落的东西。当她抬起头时,杨潇已经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担忧。
“倩倩?你怎么坐在地上?”他急忙蹲下身,检查她是否受伤,“发生什么事了?”
林倩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东西都摔坏了,真是可惜。”
杨潇仔细打量着她的脸,敏锐地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你哭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倩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整理购物袋:“真的没事,只是有点想妈妈了。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杨潇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等这件事结束了,我陪你回老家看伯母。到时候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话语温柔而坚定,像一把刀刺痛林倩的心。她多么想相信这个承诺,多么想扑进他怀里诉说一切,但她不能。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微弱。
回到出租屋,林倩机械地准备晚餐,心神不宁。切菜时差点切到手指,炒菜时忘了放盐,盛饭时差点打翻碗碟。杨潇看在眼里,忧心忡忡。
“倩倩,你真的没事吗?”晚饭时,他再次问道,“是不是又有人威胁你了?”
林倩的手一颤,筷子掉在桌上。她慌忙捡起来,强装镇定:“没有,只是有点累。今天课程比较难,学了很久。”
杨潇不再追问,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失。晚饭后,他主动收拾碗筷,让林倩早点休息。
夜深了,林倩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无法入眠。身边的杨潇已经睡着,呼吸平稳,但眉头微蹙,似乎在梦中也在面对什么难题。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林倩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指尖划过他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最后停留在他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上。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怎么舍得将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送入虎口?怎么能够背叛这份来之不易的真情?
可是母亲和弟弟的面容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母亲拖着病体做零工供她读书的背影,弟弟省下生活费给她买生日礼物的笑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自己而遭遇不测。
凌晨时分,林倩悄悄起身,走到窗前。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她却要做出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手指颤抖着编写短信:“我答应你们。但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明智的选择。记住,下午三点,独自带他来。如果耍花样,后果自负。”
短信后面附着一张新照片——母亲病房窗外的一个模糊人影,以及弟弟宿舍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林倩删除短信,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清晨,杨潇醒来时,发现林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的眼睛红肿,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今天有什么计划?”杨潇一边吃早餐一边问。
林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平静:“我今天请假了,不去上课。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杨潇有些惊讶:“当然可以。去哪里?”
“西郊那边有个老教堂,听说很灵验。”林倩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我想去为妈妈祈祷。你愿意陪我吗?”
杨潇的眼神柔和下来:“当然愿意。不过西郊有点远,我们得早点出发。”
林倩的心猛地一痛。他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她,如此毫不犹豫就答应陪她去任何地方。这份信任让她愧疚得几乎窒息。
下午两点,他们坐上前往西郊的公交车。林倩靠窗坐着,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心全是冷汗。
杨潇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冷吗?手这么凉。”
林倩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有点紧张。好久没去教堂了。”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西郊是否有个老教堂。这个谎言随时可能被拆穿,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公交车越来越接近西郊,周围的景色逐渐荒凉。林倩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当“西郊化工厂”的站牌出现在视野中时,林倩猛地站起来:“我们在这里下车吧。”
杨潇有些疑惑:“不是去教堂吗?”
“教堂...教堂就在附近。”林倩语无伦次地说,“我记错了站名。”
两人下车后,林倩看着远处那座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双腿发软。工厂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入口,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倩倩,你确定是这里吗?”杨潇皱眉打量着四周,“这附近看起来很荒凉,不像有教堂的样子。”
林倩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杨潇,”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杨潇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什么事?”
就在林倩准备坦白一切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她惊慌地想要挂断,但杨潇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不接电话?”他问道。
林倩的手指颤抖着,最终按下了接听键。对方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冰冷地警告:“让他进去。现在。”
电话被挂断。紧接着,林倩收到一条彩信——母亲病房里,一个陌生男人正站在床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抵在母亲的输液管上。
林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怎么了?”杨潇急切地问,“谁打来的电话?”
林倩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杨潇,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威胁电话、家人的危险、以及这个陷阱的真相。
杨潇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理解,最后化为深深的怜惜。他蹲下身,轻轻将颤抖的林倩拥入怀中。
“傻丫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不需要你独自承担这一切。”
林倩靠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我不能失去妈妈和弟弟...但我也不能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潇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变得锐利。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注意到几个可疑的人影正在悄悄靠近。
“听我说,倩倩。”他压低声音,“你现在立即离开这里,去找阿强。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林倩惊慌地抓住他的手臂:“那你呢?”
“我进去会会他们。”杨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我就如他们所愿。”
“不!”林倩死死拉住他,“他们会杀了你的!”
杨潇轻轻掰开她的手,眼神坚定:“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但你需要安全,我需要你安全。”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林倩手中:“这是阿强的紧急联系方式。现在就走,不要回头。”
林倩还想说什么,但杨潇已经站起身,大步向化工厂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挺拔而决绝。
“杨潇!”林倩嘶声喊道,但他没有回头。
化工厂的大门如同怪兽的巨口,吞噬了那个她深爱的身影。林倩瘫坐在地上,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对方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电话被挂断,紧接着又一条彩信传来——母亲病房里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弟弟楼下的黑色轿车也开走了。
家人安全了,但她却永远失去了爱人。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林倩跪在荒凉的路边,对着化工厂的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