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氤氲的热气渐渐散去，刺骨的寒意重新包裹上来。率先醒来的是几名狼人战士，他们甩了甩湿漉漉的毛发，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陆续将仍在酣睡的同伴唤醒。
啮齿兽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似乎对这一觉的深沉感到有些意外，但疲惫被洗去大半的舒畅感让他们并未深究。
林悦也被一名战士轻声唤醒。她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心中却紧绷着一根弦，留意着司溟的反应。
司溟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依旧站在那块最高的巨石上，仿佛从未移动过。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逐渐清醒的众人，最后落在林悦身上。
当所有人都基本清醒，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再次出发时，司溟的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至林悦面前。
“之后的旅程，”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知意味，
“我不会再轻易出手。”
林悦的心微微一沉，抬头看向他。虽然他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但经过巨牙兽事件，她潜意识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此刻听他再次明确强调，一丝失落和更大的压力涌上心头。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有他在，明明可以规避很多风险，为何非要如此？
司溟金色的竖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依靠，会让人软弱。你需要自己面对，才能真正掌控你的部落。”
他的话语冰冷而直接，像一把锤子敲在林悦心上。她怔了怔，随即抿紧了嘴唇。是啊，她不能一直依赖司溟的庇护。她是岩洞部落的巫医，未来的路，终究要靠自己和族人走下去。司溟的做法虽然冷酷，却是在逼她成长。
“……我明白了。”
林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会带领大家完成任务的。”
她顿了顿，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还会在暗中跟着吗？”
“不会。”
司溟的回答依旧简洁，
“我会与队伍同行。”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补充道：
“但仅仅是同行。我不会出手，不会提供建议，不会展示力量。对于你们而言，我如同不存在。”
做一个彻底的透明人？林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亲眼看着，却绝不插手，将她彻底推向领导者的位置，独自面对所有风雨。
“……好。”
林悦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脊梁却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
她转身，面向已经整理好行装、目光都聚焦过来的队伍，朗声宣布：
“各位，司溟会与我们一同前行。”
这话一出，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松懈的叹息！战士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启明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虽然讨厌司溟，但不得不承认，有这位大佬在，安全感爆棚！
然而，林悦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
“但是，”
林悦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司溟有言在先，他此行只为同行，不会出手帮助我们应对任何困难，也不会提供任何建议。大家不要对他抱有期待，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司溟，又看看林悦，仿佛想从他们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但司溟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和林悦严肃的眼神，告诉他们这是真的。
一股失望和不安的情绪在队伍中弥漫开来。原本以为来了个强大的援军，没想到只是个……旁观者？还是那种见死不救的旁观者？
几个战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司溟那无形的威压和林悦坚定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们不敢质疑司溟的决定，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在林悦身上。
“都听明白了吗？”
林悦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收起不必要的期待！拿出你们所有的本事和勇气！石盐，我们必须带回去！”
“是！林悦巫医！”
战士们压下心中的忐忑，齐声应道。啮齿兽人也纷纷点头。
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司溟果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与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步伐轻盈，气息内敛到几乎感觉不到，若不是眼睛能看到他，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
一开始，大家还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他，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觉得这位大佬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关键时刻总会出手的。
然而，现实很快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途中遇到一片被风雪掩盖的、暗藏裂缝的冰面，一名战士不慎踩空，半个身子陷了下去，惊险万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拉上来，整个过程，司溟就站在几步之外，冷眼旁观，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后来，他们遭遇了一小群被饥饿驱使的雪狼，虽然数量不多，但极其凶悍。
战士们奋力搏杀，林悦也利用地形和简易陷阱周旋，才勉强将其击退，人人挂彩。而司溟，自始至终都靠在一棵枯树下，仿佛在欣赏雪景，对近在咫尺的厮杀视若无睹。
一次，两次……数次之后，队伍里的人终于彻底死心了。
这位强大的蛇兽人，是真的打算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
希望破灭带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压力。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林悦和这支小小的队伍身上。
林悦走在最前面，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队伍气氛的低沉和族人们看向她时那混合着依赖与担忧的目光。
她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镇定，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路线、应对策略，还要分心留意司溟那看似无害、实则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存在。
她太难了。
空间暂时不能轻易动用，刚刚收了三分之二的巨牙兽，需要时间“消化”和掩盖气息，最大的底牌被限制。还好她之前机智，趁着泡温泉的功夫，用几个备用的兽皮水袋偷偷灌满了空间泉水，以备不时之需。
她回头看了一眼队伍末尾那个墨色的、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