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骤降一场秋雨，带着沁骨的凉意。楚南栀不幸中招，第二天起来就觉得喉咙发干，脑袋昏沉，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蜷在客房的沙发上，连最爱的综艺都提不起兴趣。
郑煦言早上出门时，她还裹着毯子睡得昏天暗地。等他晚上回来，发现她还维持着差不多的姿势，只是醒着，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看着怪可怜的。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径直回了书房处理邮件。
过了一会儿，他却端着一个马克杯从厨房出来了，脚步有些迟疑地走到客房门口。杯子里冒着温热的白气，里面是黄澄澄的液体，漂浮着几片柠檬。
“把这个喝了。”他把杯子递过去，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硬邦邦的。
楚南栀迷迷糊糊地接过，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她低头一看，是一杯蜂蜜柠檬茶？再凑近闻了闻，蜂蜜的清甜和柠檬的微酸混合在一起，确实是驱寒润喉的东西。
她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门口那个身形挺拔、面色依旧冷峻的男人，鼻音浓重地嘟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总还会泡这个？”
郑煦言被她问得喉结一滚，视线不自然地移开，落在旁边的门框上，尴尬地低咳了一声，才故作平淡地解释：
“……顺手而已。”
说完，像是怕她再多问，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僵硬。
楚南栀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柠檬茶，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一个虚弱的弧度。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甜丝丝、暖融融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似乎连带着身体的不适都缓解了几分。
“顺手？”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轻地、带着点好笑地重复了一遍。
第二天，楚南栀的感冒好了大半，又恢复了点活力。郑煦言照常去公司，当他打开自己的私人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时，却发现屏幕一角，贴着一张嫩黄色的便利贴。
上面是一行娟秀中带着点随性不羁的字迹：
「郑总，友情提示：集团核心防火墙第三层逆向校验协议有个小漏洞哦～容易被绕过～」
句末，还画了一个简笔的、歪着头笑得狡黠的小猫涂鸦，那神态，像极了某个女人偶尔露出的表情。
郑煦言拿着那张便签，愣住了。
防火墙第三层？逆向校验协议？
这是极其专业和核心的领域，她怎么会知道？甚至还指出了具体的漏洞类型？
震惊过后，是强烈的怀疑。他立刻召集了网络安全团队的最高负责人，亲自监督，针对便签上提示的方位进行了最高级别的渗透测试和代码核查。
几个小时过去。
技术负责人抹着额头上的汗，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向郑煦言汇报：“郑总……确实……确实存在一个非常隐蔽的逻辑漏洞，就在第三层逆向校验模块！利用这个漏洞，理论上确实可以绕过部分防护……我们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太惊险了！”
汇报完，技术负责人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这是哪位大神发现的？简直神了！”
郑煦言挥挥手让他下去。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他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嫩黄色的便签上。看着那行轻松写意的提示，和那个俏皮的小猫涂鸦。
想象着她大概是趁他不在，溜进书房，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随手在他电脑上留下这个“友情提示”的模样。
那么随意，那么举重若轻。
一个能让他顶尖技术团队都毫无察觉的致命漏洞，在她眼里，似乎只是一个需要随手修补的“小问题”。
郑煦言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拿起那张便签，仔细地、平整地将其夹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里。
然后，他靠向椅背，目光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那张惯常冷硬的脸上，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缓缓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一抹真实、且带着复杂意味的笑意，在他眼底悄然漾开。
蜂蜜柠檬茶是“顺手”。
小猫便签是“友情提示”。
有些东西，正在这心照不宣的“顺手”与“提示”间，悄然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