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刚站稳，脑袋还晕着。饭桶瘫在地上喘气，后背伤口渗血，推进器的火光慢慢熄了。导航仪第三张纸开始计时，屏幕角落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未知信号接入，来源：船舱后部】。
他正要伸手查信号源，眼角余光扫到联邦技术员站在舷窗前没动。那人双手贴在玻璃上，脸压得有点变形，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片黑。
“喂。”江无涯喊了一声。
技术员没反应。
赵铁柱从舱门边走过来，链锯还在嗡嗡响。他看了眼技术员，又看向江无涯，眼神一沉。
“不对劲。”赵铁柱说。
江无涯走过去，拍了下技术员肩膀。那人猛地一抖，回头时眼眶发红，鼻涕都流下来了。
“我想留下。”他说，“这里……才有希望。”
江无涯皱眉：“你说什么？”
“我不想走了。”技术员声音发颤，“我女儿……她还在那边。周慕白说只要我不乱动，她就能活。我不能再跑了，我受够了。”
赵铁柱冷笑一声，抬脚把链锯往地上一顿。金属撞地，发出“哐”一声响。
“你女儿？”他盯着技术员，“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药。你记得不？上次两车钢筋换哮喘喷雾，是你自己签的协议。你现在跑路，她怎么办？等死？”
技术员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哆嗦。
“可她说想我……昨晚她打电话，哭着叫我爸爸……”
“放屁。”赵铁柱直接打断，“你被控制了都不知道？周慕白拿个投影骗你，你就信了？”
技术员突然大吼：“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你有孩子吗！你懂什么！”
赵铁柱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链锯开关上，眼神没松。
江无涯盯着技术员脖子，发现衣领边缘有道蓝光一闪。他一把扯开对方衣服，露出胸口一块芯片，正连着一根细线往下走，接到腰侧一个投影装置。
屏幕上是个小女孩，七八岁，穿着病号服，被铁链锁在墙角。她低着头，呼吸微弱。旁边有个倒计时，数字跳得飞快——00:47:23。
“这是……”江无涯眯眼。
“是炸弹。”技术员声音塌了，“周慕白说，只要我背叛你们，他就解除引信。如果我不照做……她会在四十七分钟内爆炸。”
赵铁柱脸色变了。
江无涯没松手，盯着投影看了三秒，然后抬头。
“继续前进。”他说，“我们救她。”
技术员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救她。”江无涯重复一遍，声音不大但很稳，“你不跑，也不求他。我们就冲进去，把人抢出来。”
“可那是北极主井口！有重兵把守！还有时空裂隙！你们会全死！”
“那就死。”江无涯松开他衣领，转身走向控制台，“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因为你认命。”
他按下通讯键，接通全船广播：“所有人注意，目标变更，前往北极主井口，执行救援任务。”
赵铁柱看着他，忽然笑了下，收起链锯。
“行啊，又多一个理由砍人了。”
技术员站在原地，手还在抖。他看看屏幕上的女儿，又看看江无涯的背影。
“你不怕？”他问。
“怕。”江无涯说，“但我更怕听小孩哭着叫爸爸，结果没人来。”
技术员喉咙动了动，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我不是叛徒。”他说，“我真的……不想当坏人。”
“那你现在就做个好人。”赵铁柱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别站着了，去检查能源管线，马上要进高压区。”
技术员点头，抹了把脸，踉跄着往舱尾走。
江无涯站在控制台前，一手按在系统核心上，另一只手握紧通讯器。导航仪纸面显示剩余时间：3小时58分。
他低头看了眼饭桶。那头猪还在喘，眼睛半睁，但耳朵动了一下。
“撑住。”江无涯说，“等打完这仗，我给你炖十箱泡面。”
饭桶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赵铁柱走到驾驶位旁，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他也不在乎。
“你说她真能活下来吗？”他低声问。
“不知道。”江无涯盯着前方星空，“但如果我们现在停下，她一定活不了。”
赵铁柱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技术员从舱尾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数据表。
“能源还能撑五小时。”他说，“但如果要突入主井口，必须关闭防护罩，不然会被识别为敌袭。”
“关就关。”江无涯说，“反正咱们也没啥罩子能防住那种地方。”
“还有……”技术员犹豫了一下，“我体内的芯片，可能会影响跃迁坐标。它会自动发送位置。”
江无涯转头看他。
“你能拔吗？”
“不能。一拔我就死。它是和心脏连着的。”
赵铁柱冷笑：“所以你还带了个定时追踪器上船？”
“我不是故意的！”技术员急了，“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给我做手术的时候说是疫苗！”
江无涯摆手，让他闭嘴。
“听着。”他说，“你不走，也不拔。我们就当你是个活地图。周慕白想靠你找我们？行啊，让他来找。等他露头，饭桶正好饿了。”
饭桶听到自己名字，勉强抬起头，鼻子抽了抽，像是在闻空气里的肉味。
技术员看着这一人一猪，忽然笑了一下，又哭了。
“谢谢。”他说，“我真的……谢谢你们。”
江无涯没理他，低头调整航向。铁皮猪的推进器重新启动，暗红色火焰在船底缓缓亮起。
船体开始移动。
赵铁柱站回舱门边，手搭在链锯上，目光扫过整个驾驶舱。
技术员坐在角落，双手抱头，肩膀还在抖。但他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像是在数地板上的螺丝钉。
导航仪纸面燃烧速度变慢了。倒计时继续跳：00:46:11。
江无涯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片，又看了一眼舷窗外的星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光点。
他按下按钮，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准备好了。”他说，“接下来谁也别怂。”
赵铁柱点头。
饭桶闭上了眼。
技术员抬起头，擦干眼泪，慢慢走到控制台前。
他输入了一串坐标。
“这是我女儿被关的地方。”他说，“我知道怎么进去。”
江无涯看着屏幕上的新路线，点了点头。
“行。”他说，“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