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还停在抽屉锁孔上，战术袋里的工作证烫得像块烧红的铁片。他没动，灯只剩一盏，墙角的全息电视忽然亮了。
蓝光一闪，屏幕浮出人影。
周慕白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手里转着那块青铜怀表。他嘴角带笑，声音温和：“江无涯，你的抑制器身份藏不住了。”
指挥厅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居民正端着饭碗往食堂走。听到这句话，老吴头手一抖，粥泼了一地。张婶的晾衣杆“哐当”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盯着电视。
江无涯猛地按住胸口。那里空了一下，又跳得厉害。系统核心还在，但被看穿的感觉像被人当众扒了衣服。
林小闪冲进来，绝缘服噼啪作响，头发炸成一团蓝色闪电。她指着电视：“我的记忆被翻过！昨天夜里……我梦见手术台！有人在我脑子里走了一遍！”
周慕白没理她，继续说：“编号001，抑制器原型，用于封锁系统暴走。”画面一换，七岁的小孩躺在金属台上，手臂插着针管，绿色液体滴进血管。小孩闭着眼，脸上全是汗。
江无涯喉咙发紧。这段记忆他从没见过。系统没存，他自己也忘了。
电视里周慕白轻声说：“你不是觉醒者，你是被制造出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你。”
人群开始骚动。
“他是实验产物？”
“我们一直被一个‘东西’领导？”
“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失控？”
童童躲在柱子后面探头看，手里攥着刚折好的纸飞机。陈卫生站在通讯台旁，手指抠着纸团，指节发白。
江无涯想说话，刚张嘴，铁皮猪猛地撞向电视墙。
“轰！”
屏幕炸开，火花四溅。铁皮猪退后两步，獠牙焦黑，鼻孔喷着白气。电视残骸冒着烟，周慕白的脸消失前最后看了江无涯一眼，笑了笑。
没人再说话。
江无涯站在原地，手还贴在胸口。他慢慢蹲下，从废墟里捡起一块烧焦的电路板。边缘锋利，割得指尖冒血。
他没擦。
张婶弯腰捡起晾衣杆，没走，也没靠近。她看着江无涯，又看看电视残骸，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老吴头扶了扶眼镜，低头盯着地上的粥碗碎片。一个孩子小声问妈妈：“叔叔是不是坏人？”妈妈赶紧捂住他的嘴。
林小闪站到江无涯身边，电弧在指尖跳跃。她盯着电视残骸，声音发冷：“他看过我的记忆，他知道我们所有弱点。”
江无涯没抬头。他盯着那块电路板，上面有个小小的二维码图案，烧得只剩一半。
这图案他见过。在联邦技术员那份合同背面。
他想起火光中闪过的波纹频率。那是信号，不是巧合。
周慕白早就埋好了线。电视只是引爆点。
赵铁柱不在场。童童没出来。陈卫生没开监控回放。这些人，要么被支开，要么被屏蔽。
精准，冷静，像做手术。
江无涯终于站起来，把电路板塞进战术袋。工作证还在烫，比刚才更热。
他看向门口。饭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趴在那儿，猪鼻子贴地，耳朵朝外竖着。它没叫，也没动，但江无涯知道它在听。
听风里的动静。
林小闪低声说：“他能入侵记忆，也能伪造记忆。下一波攻击，可能是假画面，假对话，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江无涯点头：“那就别让他再开机。”
“怎么断？所有终端都连着主控箱。”
“不连就不怕。”江无涯走向门口，“从现在起，所有电子设备，手动开关。远程信号一律屏蔽。”
他走出指挥厅，外面一群人站着，没人敢上前。他走过时，有人后退，有人低头。
张婶突然开口：“小江，你小时候发烧，老主任背你去医院，路上摔了一跤，膝盖流血都不撒手。你说这事，是真的吧？”
江无涯停下。
他回头，看着张婶。
张婶眼睛红了：“那时候你才八岁。你要真是什么实验体，老主任为啥拼了命护你？”
江无涯没说话。
他摸了摸战术袋，工作证的温度降了一点。
童童跑出来，把一张纸塞他手里。是刚拓下的指纹，藏在第三套折法的纸飞机里。她小声说：“我飞了十架，五真五假。”
江无涯点头：“干得好。”
他转身走向工坊方向。林小闪跟上，饭桶低吼一声，走在最后。
路过食堂，墙上还挂着那面“救民于疫”的旗。铁皮猪躺在下面，身上披着旗子，像盖了层毯子。
江无涯看了一眼，继续走。
工坊门开着，陈卫生正在拆一台旧通讯器。看到江无涯进来，他立刻关掉电源，拔了天线。
“信号源查到了。”他说，“不是从北极来，是从咱们内部转发的。”
“哪个节点？”
“生活区b3，洗衣房上方的通风管。”
江无涯眯眼：“那是上周修过的线路。”
“对。当时联邦的人来‘检修’过。”
两人对视一眼。
林小闪立刻伸手，指尖电光一闪，连上纸鹤监控网。三只卫生纸鹤从角落飞出，叼着微型探测器往外飞。
江无涯摸出工作证，打开背面暗格。里面藏着一枚铜钉，是他从老主任遗物里找到的。他把铜钉按进通讯器接口，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
【信号溯源：记忆波段重复率87%】
“他在复制我们的记忆片段。”江无涯说，“用真实经历拼假证据。”
陈卫生脸色变了：“那接下来，他可能放出你杀人的画面，或者你背叛大家的‘录音’。”
“他会挑最动摇人心的内容。”林小闪说，“比如你偷偷销毁物资，或者和掠夺者密谋。”
江无涯冷笑：“那他肯定不知道，我上个月为了省半包盐，跟赵铁柱赌吃辣条，结果拉肚子三天。”
陈卫生差点笑出声，又憋住。
林小闪摇头：“这时候你还讲梗？”
“越荒唐越真实。”江无涯把工作证收好，“他玩心理战，我们就玩反诈宣传。”
“啥？”
“明天早饭时间，所有人集合。”江无涯走向工具台，“我要搞个‘破烂王真相直播间’。”
他拿起一把螺丝刀，敲了敲喇叭：“第一期主题——《我是怎么用泡面猴换军火的》。”
陈卫生愣住：“你真要直播？”
“对。全程手动供电，纸鹤监工，童童当弹幕员。”江无涯拧开喇叭外壳，“让每个人看到，我没被系统控制，也没被周慕白洗脑。”
林小闪看着他：“万一他中途入侵画面呢？”
“那就让他播。”江无涯咧嘴一笑，“顺便给全体居民演示一下——什么叫‘反向钓鱼’。”
他话音刚落，头顶通风管“咚”地响了一声。
三人同时抬头。
灰尘簌簌落下。
江无涯慢慢放下螺丝刀，手滑向腰间塑料袋。里面装着最后一块特种合金块。
饭桶在门外低吼，声音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