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站在地热监测站A区的金属门前,主机屏幕上的进度条还在跳:9%。他没动,饭桶也没动。两人一猪盯着那扇门,像在等一口锅煮开。
三秒后,他转身就走。
“回营地。”他说。
饭桶跟上,一步不落。
雪原风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江无涯一路没说话,手指在战术袋上敲了三下。这是暗号,通知陈卫生启动“反追踪预案”。
不到十分钟,一群卫生纸鹤从补给站方向飞来,翅膀上泛着淡蓝光点,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它们是用再生纸混了地热矿粉做的,只有特定波长的夜视仪能捕捉痕迹。
纸鹤开始绕营地外围飞行,低空贴地,翅膀轻轻扫过雪面。一条条隐形粉线被撒下,弯弯曲曲,像蜘蛛织网。
江无涯进了指挥帐篷,把一张手绘地图摊在桌上。这张图是他十分钟前画的,路线全是错的,终点标了个大大的“x”,写着“核心控制室”。
童童掀帘进来,手里抱着夜视望远镜。
“江叔,真有人会来偷?”
“会。”江无涯说,“周慕白的人最信这种图。”
他拍了拍童童肩膀:“去哨岗盯着,看到亮线就喊。”
童童跑出去。
赵铁柱随后进来,手里转着钢制保温杯。
“你让我‘跟着粉迹走’?”他问。
“对。”江无涯点头,“不是让你追人,是让你别乱动。只要有人碰这帐篷,纸鹤留下的粉就会粘在他身上。你只要盯着雪地就行——哪有亮线,哪就有贼。”
赵铁柱懂了,咧嘴一笑:“行,我蹲外面喝热水。”
他走出去,坐在帐篷外的小凳上,杯盖打开,热气往上冒。
夜深了。
风停了一阵。
一只卫生纸鹤落在雪堆上歇脚,翅膀微颤。一个黑影从雪墙后翻出,动作轻,落地无声。他穿着伪装服,脸涂成灰白色,贴着地面爬行。
他蹭到了纸鹤。
翅膀一抖,荧光粉沾上他的左肩,顺着衣料往下掉,形成断续的光点轨迹。
他不知道。
他靠近指挥帐篷,慢慢起身,伸手去掀帘子。
里面灯还亮着。
地图就在桌上。
他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翻身进帐。
江无涯不在。
他快步上前,抓起地图,塞进背包。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童童的声音。
“江叔!有人进来了!”
她举着夜视望远镜,小脸发红:“你看他背包后面!像尾巴一样甩着亮线!”
林小闪正在隔壁帐篷调试电磁装置,听到声音立刻抬头。她戴上夜视仪,一眼看到雪地上那条蜿蜒的粉线,直通指挥帐篷后窗。
她站起身,指尖冒出电火花。
没有犹豫,双手一抬,高压电磁网瞬间编织完成,像一张银色渔网,从天而降,罩住正要翻窗逃走的间谍。
电流击中,那人身体一僵,扑倒在窗台,抽搐两下不动了。
江无涯提刀赶到,赵铁柱也冲了过来。
“人活着。”江无涯蹲下检查,“没死,只是麻了。”
他目光落在对方腰间。那里鼓起一块,形状规则,边缘有金属反光。
“有炸弹。”他说。
赵铁柱脸色一变:“拆不拆?”
“不拆。”江无涯摇头,“叫铁皮猪。”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奔跑声。铁皮猪从工坊方向冲来,鼻子朝天嗅了几下,直奔间谍。
它张嘴,一口将那人连人带包吞了进去。
全场安静。
三秒后,铁皮猪打了个响鼻,獠牙间夹出一根断裂的电子引信,像是刚啃完骨头剔出来的牙签。
众人松口气,有人笑出声。
“干得漂亮。”江无涯拍拍它脑袋,“今晚加餐,废纸浆蛋糕管够。”
铁皮猪哼了一声,尾巴甩了甩,转身慢悠悠走了。
卫生纸鹤飞回来,叼走间谍掉落的背包。里面除了一张空白芯片,什么都没有。
江无涯拿过芯片看了看,扔进火盆。火苗一卷,化成灰。
“诱饵成功。”他说,“他们拿走了假图,留下了行踪。”
他看向雪地。
粉线完整,从营地外一直延伸到帐篷,没有分支,没有接应点。
“是单人行动。”他判断,“没人接应,也没人知道他失败了。”
赵铁柱喝了口热水:“下一步?”
“等。”江无涯说,“他们会再派人来。”
他走进指挥帐篷,重新铺开一张地图。这次是真的,标注了地热监测站、补给点和雪地车路线。
他没收起来,就摆在桌上。
“让纸鹤继续撒粉。”他说,“今晚加巡一轮。”
童童抱着望远镜守在哨岗,眼睛不离夜视仪。她看到一只纸鹤飞过,翅膀上的粉还没掉完,在风里闪了一下。
林小闪回到帐篷,脱下绝缘服,指尖还在冒小火花。她拿出记录本,写下一行字:“夜间入侵一次,已拦截。反追踪系统有效。”
她合上本子,躺下睡觉。
江无涯坐在帐篷门口,手里捏着一根沾了荧光粉的纸鹤羽毛。他轻轻搓了搓,粉落在雪上,留下一个小亮点。
半夜,又一只纸鹤飞来,停在他肩上。
翅膀展开,投射出一段影像:雪墙外五十米,一处雪堆微微隆起,形状不像自然堆积。
江无涯站起来。
他没喊人,只对着纸鹤说了一句:“标记位置。”
纸鹤飞走。
他回帐篷拿了战术刀,却没有出发。
他知道,不用去。
对方已经踩进了粉线。
第二天清晨,补给站门口多了三个雪人。其中一个背后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下次换个颜色,蓝色太显眼。”
没人知道是谁写的。
江无涯看见后,笑了下。
他把纸条收进战术袋,当作纪念品。
中午,陈卫生来电。
“荧光粉库存还能撑三天。”他说,“需要补充原料吗?”
“需要。”江无涯说,“让纸鹤去地热站取矿粉,顺便看看主机重启到多少了。”
“好。”
通话结束。
江无涯站在营地中央,看着天空。
云层很厚,但阳光还是透出一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作证,还在发烫。
晚上,新一批纸鹤升空巡逻。它们的翅膀换了配方,荧光粉混入微量铁屑,更难被普通设备探测。
童童在哨岗写日记:“今天抓了个贼,尾巴上有亮线。铁皮猪吃了他,吐出一根电线。我觉得它以后可以当安检机。”
林小闪路过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在她本子上画了个小闪电。
江无涯在指挥帐篷核对物资清单。突然,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消息弹出:
“你的破烂,已送达。”
他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三秒,删掉。
帐篷外,一只纸鹤静静停在木桩上,翅膀微动。
它的右翼有一道细小裂痕,像是被高温烧过。
江无涯走过去,取下它翅膀上的一小片残纸。
纸上有一点未燃尽的灰烬,颜色偏紫。
他皱眉。
这不是他们做的纸。
也不是营地里的材料。
他把残纸放进密封袋,贴上标签:“未知来源,待查。”
此时,营地东侧雪地,一道新的粉线悄然出现。
它从无人区延伸而来,笔直指向指挥帐篷。
中途没有中断。
也没有被任何纸鹤标记。
江无涯低头看表。时间显示23:47。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所有人注意。”他说,“今晚加派双岗,禁止单独行动。”
对讲机那头传来回应。
他放下设备,走向哨岗。
风又起来了。
雪粒打在脸上,有点疼。
他走到童童身边,接过她的夜视望远镜。
镜头扫过雪地。
在东北角,一团模糊的亮线正在移动。
很慢。
像有人贴着地面爬行。
身后,一只卫生纸鹤突然发出短促蜂鸣。
江无涯回头。
那只纸鹤翅膀展开,投影出一行字:
【检测到非注册飞行单位,信号频率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