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的车最终在一栋现代化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停稳。引擎熄火后，车内再次陷入微妙的寂静。她拿出手机翻找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略带惊讶的男声：“喂？沈大律师？今天怎么有空…
没等对方说完，沈钦直接打断，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情绪起伏：“我们在你公司楼下车库，b2 区 d018 车位。”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一秒后才慌忙回应：“啊？哦哦！好！我… 我马上下来接你们！” 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有点难以掩饰的惊喜。
“嗯。” 沈钦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副驾驶座 —— 赵清正睁着双清澈又茫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像只等待指令、格外认真的大型犬。沈钦张了张嘴，本想叮嘱些什么，可到了嘴边那些带着醋意和占有欲的警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忽然，她轻笑出声，笑声里掺着点自嘲，也藏着对眼前这人毫无办法的无奈纵容。
“赵清，” 她最终还是开了口，语气尽量放得平淡，“一会儿见了人，不许跟人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
赵清立刻狠狠点头，表情严肃得像在接受重要任务：“嗯！不说！”
“也不许跟人太亲近。” 沈钦说得尽量模糊，目光落在赵清脸上。
赵清继续用力点头，眼神格外坚定：“嗯！保持距离！”
看着她这副乖得过分的模样，沈钦心头又软又痒，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手感极好的脸颊，故意拖长语调，带着点戏谑：“姐姐，真乖啊～”
赵清没有躲闪，只是眨了眨眼，任由她捏着，反而认真地看向沈钦的眼睛，问出了从餐厅纠结到现在的问题：“那你… 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沈钦的动作骤然顿住。看着赵清清澈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 —— 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疑问和一点点小心翼翼，她心里那点因对方不开窍而生的闷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
她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没有生你气。” 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种复杂的情绪，“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我… 只是在气我自己而已。” 气自己的患得患失，气自己的小心翼翼，更气自己拿这块 “木头” 毫无办法。
赵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沈钦为什么要气自己，但只要对方不生气就好。她刚想再问点什么，车窗突然被轻轻敲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车外站着个穿熨帖西装的男人 —— 身材高挑，面容英俊，正微微弯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向车内。
沈钦迅速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冷静专业的沈律师。她对着车外的男人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后示意赵清：“下车吧。”
赵清也赶紧乖乖照做。
刚下车，男人就热情地迎上来，目光主要落在赵清身上，笑容愈发灿烂：“赵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过来…” 说着，手似乎要伸出去。
沈钦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刚好挡在赵清身前半个身位，隔开了对方过于热情的视线和可能的肢体接触，语气疏离又客气：“李总，打扰了。有点事情想咨询，方便上去谈吗？”
被称作 “李总” 的男人 —— 李维弈，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收回。他笑容不变，但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连忙侧身引路：“当然方便！沈律师和赵医生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这边请！”
赵清跟在沈钦身后，看着沈钦挺拔却略显冷硬的背影，又看看前面过分热情的李维弈，再回想刚才车里那些 “不许” 的叮嘱和沈钦莫名其妙的低落… 她那不太灵光的小核桃仁大脑，终于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嗯… 这个李总… 好像… 确实… 有点… 眼熟？
走进李维弈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三人分别落座。李维弈亲自沏茶，动作优雅，可目光却总在有意无意地飘向正好奇打量办公室环境的赵清。
“那么… 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 他看向赵清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赵清正觉得茶香沁人，听到问话，想也没想就抬头开口，语气还是一贯的直来直去：“李维弈，你有没有认识特别可靠的警察朋友？男女都行，女警察更好！我特别需要！”
“噗 ——” 沈钦刚抿了一口的茶差点呛到，强忍着咽下去后转念一想：赵清这单刀直入的方式虽然莽撞，却恰好能掩盖真实目的。于是她稳住表情，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李维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迟疑地开口：“呃… 赵小姐… 你这是… 要我帮你介绍… 对象？” 语气里的失落几乎藏不住。
赵清眨了眨眼，格外认真地补充：“哦！不是对象！就是认识个能完全信任的警察，帮我调查点事 —— 我家里一个远房亲戚出了点状况，不太方便直接报警。” 她临时编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一听不是相亲，李维弈顿时松了口气，心情莫名好转不少，但听到 “家里出事”，又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啊？原来是这样！没问题！我帮你联系！” 他略一思索，“我家有个小侄女就是干这个的，靠谱得很！”
沈钦抬眼，敏锐地追问：“侄女？多大了？从业多久？” 她需要确认对方的经验和可靠性。
李维弈被问得一愣：“嗯… 比我们小两三岁吧，干这行也有四五年了。” 说着，他拿出手机，“我现在给她家打个电话，问问她这周什么时候轮休。” 话音落，便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沈钦和赵清两人。
赵清凑到沈钦身边，小声说：“欸，沈钦，我总觉得这个李维弈有点眼熟，但具体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了。”
沈钦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道：“以前我去找你，他偶尔会‘恰巧’跟我一起出现，难缠得很。”
清皱着眉努力回忆，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模糊：“是吗…”
沈钦盯着她，忽然问：“一会儿他要是加你微信，你打算怎么做？”
赵清理所当然地回答：“加啊。晚上再请他吃个饭呗 —— 人家帮了忙，人情得立马还，免得总惦记着。”
沈钦瞬间无语凝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李维弈现在接手家族企业，做得风生水起，资源比她这个单打独斗的律师广得多。如果赵清真觉得对方更好、更能帮忙，自己又能怎样呢？毕竟，她确实没有更直接的警察渠道能帮到温澜那个孩子… 想到这，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赵清立刻伸出手，用手心直接挡住了她的嘴，一脸认真地说：“你今天已经叹很多气了！老人家都说，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的！不许再叹了！”
掌心的暖意透过薄薄的空气传来，沈钦看着赵清近在咫尺、写满纯粹担忧的脸，眼角微微弯起，心里暗骂了句 “傻子”，却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了，这个人，自己大概真的只能认栽。
这时，李维弈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联系好了！我侄女这周轮双休，等会儿我就把她微信推给你们，具体情况你们自己聊。” 说着，他目光又期待地看向赵清，拿出自己的手机，“那个… 赵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吗？我把我侄女的名片推给你。”
赵清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顺口问：“好啊… 对了，李维弈，我是不是除了跟沈钦一起的时候，还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啊？总觉得有别的印象。”
这话一出，沈钦和李维弈同时盯着她，眼神都有些复杂。
赵清被看得发毛，心里嘀咕 “我又说错什么了”，赶紧找补：“哦… 我就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可能是我记错了… 嘿嘿…” 她干笑着打圆场。
沈钦直接闭上眼，不想再管这个家伙。
李维弈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挫败，苦笑着说：“学姐… 上学那会儿，我那么‘活跃’，经常去你们系找朋友，偶尔还跟你打过招呼，你没印象了？” 他试图委婉地提醒。
赵清还是一脸茫然：“啊？我不是说上学的时候…”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自己的记忆力问题，格外实诚地说，“不过，好多事我确实记不太清了 —— 我脑子… 之前被开过瓢，好多旧事儿都模糊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
李维弈瞬间愣住，都来不及琢磨这算不算 “拒绝”，下意识地先看向沈钦，眼神里满是求证和惊讶。沈钦没有否认，只是眼神飘向了窗外。
这下，李维弈彻底把这件事当真了，脸上露出浓浓的同情和关切，声音都放轻了：“啊… 那学姐你现在还好吗？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他问得格外小心翼翼。
赵清一脸疑惑：“？我看起来不好吗？” 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不过现在好多了，谢谢关心～” 说着，她站起身，顺手拉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沈钦，“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帮忙！晚上吃饭的地方定好，我发你位置！”
话音落，便拉着沈钦往外走。
李维弈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赵清那完全不像 “有问题”、却偏偏缺失了关键记忆的模样，心情复杂得很，只能对着门口喊道：“好… 晚上你们定好发我就行… 路上慢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