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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城南,“荣昌”货栈。

几个穿着油腻不堪、辨不清原色工装的男人,像几滩烂泥般瘫在仓库入口的阴影里,懒洋洋地吞云吐雾,劣质香烟的气味混杂其中。当脚步声从仓库大门处传来时,他们也只是懒散地抬了下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走进来的人影,随即又垂下,漠然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嘲弄。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时,那份懒散和轻蔑瞬间凝固在脸上。

张海浪今天没穿他惯常的工装背心。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黑色西装,衬得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愈发挺拔如松,宽肩窄腰,线条利落冷硬。纯黑色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没打领带,却更添了几分不羁的压迫感。他脸上惯常的暴躁和焦虑被一种深沉的冷厉所取代,眉宇间凝结着久居人上、生杀予夺的寒气,眼神锐利,缓缓扫过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君王巡视他破败的领地。他身后跟着阿强和另外两个从城西带过来的心腹,三人同样西装笔挺,眼神如刀,沉默地拱卫在侧,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仓库里原有的颓败和懒散。

阿强上前一步,皮鞋踩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铁血般的威压,瞬间撕裂了仓库的沉寂: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这位是张九爷!从今天起,荣昌货栈,连带隔壁那条街的恒通报关行,归九爷一手掌管!”他凌厉的目光如同鞭子,狠狠抽过阴影里那几个惊疑不定的工人,“以前那些偷鸡摸狗、吃里扒外、混吃等死的日子,到!头!了!该清账的清账,该吐钱的吐钱,该滚蛋的给老子立刻卷铺盖滚蛋!九爷眼里,不揉沙子!”

懒散的工人们像被开水烫了的蚂蚁,猛地骚动起来。看向张海浪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但长久以来的麻木和背后那点依仗,让他们依旧强撑着那点不以为然。

张海浪根本没理会那些目光。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向仓库深处角落。他的步伐沉稳有力,黑色皮鞋踏在污秽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他站定,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两个身影。

“王老六!”张海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淬了冰的铁块,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精准无比地砸向工人中一个眼神闪烁、身形干瘦如猴的中年男人。

被点名的王老六浑身猛地一哆嗦,手中的烟头掉在地上,他脸色瞬间由蜡黄转为惨白:“九…九爷!我在荣昌干了十几年,向来是…”

“上个月十七号!”张海浪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所有人的耳膜上,“西区三号仓!那批申报为‘五金配件’的四十尺高柜!里面夹带的二十箱‘七星’走S烟,你抽了三成利!账面做得挺花哨啊,全tm记在‘运输损耗’和‘仓管折损’里了!钱呢?!” 他报出的时间、地点、货柜规格、货物内容、具体数量、做账手法,分毫不差!

王老六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张海浪的目光毫不停留,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转向另一个正试图缩进人群后、身材矮胖、脸上有几颗麻子的男人:“李麻子!”

李麻子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僵,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

“恒通那边玩得更溜啊!”张海浪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伙同报关员周瘸子,私刻海关验讫章,伪造产地证明,虚报货物价值逃税!光上季度那批所谓‘高端电子元件’,你就吃了八十万回扣!钱呢?是不是又填了你那宝贝儿子的窟窿了?!账本藏得挺严实啊,在恒通三楼档案室最底下那个焊死了的破铁皮柜里,对吧?要不要老子现在亲自过去,给你‘请’出来看看?!”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被点名的两人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看向张海浪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罗!张海浪看着眼前这群被震慑住的蝼蚁,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他微微侧头,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阿强。”

“在!九爷!”阿强一步踏出,声如洪钟,眼神凶戾如狼。

“按!规!矩!办!”张海浪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重若千钧,“该吐的钱,一分不少!少一个子儿,剁他一根手指头!该送的进去的人,证据给老子钉死了移交!谁敢在路上玩花样,老子让他全家陪葬!其他人,”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抖如落叶的众人,“愿意留下的,守老子的新规矩!工钱,翻倍!想走的,现在!立刻!马上!去会计那里结清工钱滚蛋!要是再让老子发现一次,”他的声音陡然降到冰点,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就不是滚蛋那么简单了。城南乱葬岗空位挺多。”

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浇透了每个人的脊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相对体面些、梳着油头、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强压着脸上的惊惧,挤出人群,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对着张海浪连连作揖:

“九爷息怒!您消消气!底下人不懂事,犯了规矩,该罚!该罚!”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推诿和一丝隐隐的威胁,“不过呢…九爷您刚接手,可能有所不知。这荣昌和恒通啊,这些年一直是由明理少爷…代为关照着的。这兹事体大,是不是…是不是得先跟明理少爷那边通个气儿?毕竟都是一家人,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伤了和气嘛…” 他搬出了背后的靠山——张家旁支三房、在城南颇有势力的张明理,试图用“一家人”和“和气”来压张海浪。

张海浪听完,不仅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其冰冷、近乎残忍的弧度。他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这个油头粉面的管事,高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凑近那管事煞白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张明理?呵…好,很好。”他轻轻拍了拍管事吓得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羞辱的意味,“账,我张海浪会一笔一笔,亲自跟他们算清楚!人,我按张家的家法,现在就处置!”

他猛地直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仓库,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

“老子奉张家家主之命,全权整顿城南产业,清理门户!谁敢阻挠,就是跟张家主房的规矩过不去!跟老爷子过不去!”他厉喝一声,如同将军下令,“阿强!”

“在!”阿强如同出鞘的利刃。

“带人!现在就去恒通三楼!把李麻子说的那个铁皮柜子,给老子用家伙砸开!所有账本、单据、印章,一件不落,给老子封存带回来!谁敢阻拦…”张海浪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那管事和面如死灰的李麻子脸上,“一并拿下!死活不论!”

“是!九爷!”阿强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大手一挥,带着两个如狼似虎的心腹,撞开挡路的工人,杀气腾腾地直奔恒通报关行而去!

仓库内外,一片死寂!肃杀之气弥漫!张海浪独立于仓库中央,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降临的杀神。瘫在阴影里的工人,此刻已抖如筛糠,看向张海浪的眼神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臣服。那个抬出张明理的管事,更是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张海浪面无表情地扫过这群蝼蚁。他知道,拔除这些爪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是与三房张明理的正面交锋。城南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颜色。

与此同时。

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课文。温澜端坐在座位上,面前摊开课本,纤细白皙的手指却捏着一支深蓝色的圆珠笔,在摊开的便签纸边缘无意识地描画着。

先是勾勒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水母轮廓,接着在旁边又画了一只体型明显大上许多的水母。

最后,两条纤细的、仿佛由深海中幽暗藤蔓幻化而成的线条,从大水母飘逸的触须末端延伸出来,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占有与缠绕感,轻轻搭在了小水母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