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那亚回来之后，郑晓蕊整个人的状态就都不大一样了，她不在沉浸在工作状态里，学会了松弛，学会了享受生活。
她往祥庭小筑来的日子越来越多了，有时候跟郑大爷拌拌嘴，有时候帮着给客人带带路，有些小女孩儿过来住，想在院儿里拍几张照，她还能去帮忙拍一拍。
到春天的时候，大杂院儿的景色已经焕然一新。
墙根的草芽顶破去年的枯叶，嫩黄嫩绿钻得满地都是，沾着晨露亮晶晶的。
老槐树憋了一冬的枝桠，终于缀上星星点点的绿，风一吹，嫩芽儿轻轻晃，像怕惊动了院里晒着的被褥。
陶莹在各屋的窗台上都摆了水仙花儿，现如今都开得正好，素白花瓣衬着鹅黄花蕊，香气混着煤炉里飘出的早点味儿，在胡同里慢悠悠绕。
刚走了一拨客人，陶莹和小李去把房间里的床单、被罩都换了新，晾衣绳上挂着刚洗过的蓝布衫、花床单，被太阳晒得膨松，风卷着布料晃，影子在青砖地上挪来挪去。
墙角的迎春花攀着斑驳的砖墙往上爬，金黄金黄的花串垂下来，蹭着路过的郑大爷裤脚。
这回入住的客人里，有带着孩子的，孩子们追着吹泡泡的风跑，笑声撞在四合院的灰瓦上，又弹回来，混着鸽子 “咕咕” 的叫声，裹着春天的暖，漫进大杂院的每一个角落。
陶莹收拾完，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心里止不住的满足。
郑晓蕊这天儿下班早，提着一袋什么吃的进来，人还没进门儿呢，味儿先进来了。
“什么味儿啊这是，”郑大爷最先蹙着眉扬声问，“外头站着谁呐？”
然后就看到他闺女提着东西走进来。
“站着我呐，不欢迎啊？”
不欢迎当然不至于，因为郑晓蕊现在的状态已经比过去好多了，而且她会拍照，来祥庭小筑的很多小姑娘都乐意让她拍照，弄得她信心大增。
郑晓蕊甚至还说：“要不我辞职算了，来这儿租一间房当工作室，专门给客人拍照片儿。”
“得了吧，”郑大爷第一个打破，“让你玩玩儿还成，真搞成职业摄影师，你会构图吗？会专业拍摄吗？那相机都是二手的吧？都没个像样的设备……”
不得不说，他还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
郑晓蕊接受不了别人的反对意见，你都按她的来，她能乐意给你拍，但你要是提这提那要求，那你就自个儿玩儿去吧。
所以她不适合全职干这个，不管是从技术还是从态度，都是玩票性质的。
郑大爷瞅她一眼：“咋了最近不急着下崽儿了？”
他是很不理解也不支持郑晓蕊这么着急上火要孩子的，一直劝郑晓蕊也不听，所以现在直接改人身攻击了。
“王小波说得多好啊，‘我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来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 生命是一场偶然，我在其中寻找因果。’ ”
郑大爷“哟呵”一声：“你还读王小波的书呢。”
“瞧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文盲，为啥不能读王小波的书呢？”
他们父女俩你来我往，把旁边正拍照的几个小姑娘给逗乐了：“您二位跟说相声似的，比春晚好笑。”
“可说呢，”郑晓蕊也说，“我们祖上正是天津人！”
郑大爷瞅她手上提着的那袋散发着怪味儿的东西，问：“提着猫砂就来了？”
“什么啊，”郑晓蕊撅起嘴，“这是我最近刚发现的好吃的！”
郑大爷露出很嫌弃的表情来。
连旁边几个小姑娘也躲了开。
搞得郑晓蕊很是气馁，她看了一圈儿，有些沮丧地问：“真没人懂我吗？”
结果站在一边儿一直没吭声的陶莹就说了一句：“闻着怪香的，我能来点儿吗？”
郑晓蕊立刻振作起来：“果然还是我嫂子识货！”
她最近很爱就着麻豆腐配臭豆腐，酸腐鲜香交织这样吃东西。
旁人可没这样的奇葩口味，可是陶莹就能跟她对上，她俩还蘸着韭菜花、辣椒油去吃白煮蛋。
郑大爷和李哥看了都直摇头，郑大爷还说：“小陶啊，你不用哄着她高兴去吃那臭东西！”
“郑大爷，我可没哄着她，这一阵儿我胃口都不大好，吃不下啥东西，就这还能吃两口呢！”
说着她们还一块儿用焦圈泡豆汁儿，再就着酱瓜条吃。
看的李哥腮帮子都酸了：“你们这都什么猎奇爱好啊。”
可偏偏就她俩能吃一块儿去。
项安国也发现了，最近陶莹没什么胃口，不管他做啥，陶莹都吃两口就搁了筷子。
就连项有志都注意到了，先是问儿子：“安国啊，你媳妇儿这是咋了？不舒服？”
项安国说：“好像就是胃口不大好。”
“这时候正是流感的时候，”项有志说，“你多注意点儿，不行就得上医院。”
“哎。”
在祥庭小筑的时候，陶莹也不大一样了，有时候爱犯懒，空出屋子来，也是小李来打扫的多。
陶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身上有些犯懒。”
小李说：“平常多数时候都是您分担更多，总该轮着来，还能一直都是您一个人受累啊？”
话是这么说，但当初陶莹分担更多是她自愿的，现在偷懒还是很不好意思。
这天换窗帘的时候，陶莹忽然眼前一黑，差点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
还好李哥一直在注意着她们这边儿踩高换东西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和旁边反应过来的小李一起把人给扶住，才没让陶莹直接摔地上。
这下把小李给吓着了：“我就说您最近这状态不对，别是哪儿不舒服又瞒着我们呢吧？”
“我真没事儿……”
陶莹反复想证明自己没事儿，但李哥说：“还是给安国去个电话。”
项安国在敬老院忙着的时候接到这个电话，当下心就跳漏了几拍：“劳驾你们帮忙看着点儿，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