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辰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傻瓜，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无论是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林奕暖闭上眼睛，然后将蒋亦晗告诉她的话，尽可能清晰、完整地复述出来：“蒋亦晗说，LEo在得知楚芳菲连卡莉都要灭口之后，对他彻底失望，向他透露了一件事……LEo说，你……你应该不是楚芳菲的亲生儿子......”
她感觉到楚晔辰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并没有松开。
林奕暖继续说着，语速不由得加快，仿佛要一口气将所有的压抑都释放出来：“LEo一直不理解，就算楚芳菲再偏心，你和蒋亦晗都是她的儿子，她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狠心，甚至计划围剿你在楚氏的股份。这不合常理。所以，他之前就让卡莉……想办法拿到了你的几根头发。LEo私下里也拿到了蒋亦晗的毛发，偷偷去做了dNA对比。结果……结果显示，你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说到这里，林奕暖抬起头，担忧地望向楚晔辰，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崩溃或痛苦的神情。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楚晔辰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他只是微微蹙着眉，眼神投向窗外无尽的黑暗。
“后来......”林奕暖握紧了他的手，继续说道，“LEo又想办法拿到了楚芳菲的毛发，和蒋亦晗的做了比对，证实了他们确实是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由此……几乎可以断定，你……根本不是楚芳菲的儿子！”
她一股脑地将这个足以颠覆楚晔辰前半生认知的秘密和盘托出，然后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预想中的震惊、暴怒或者悲伤并没有出现。
楚晔辰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隐忍的力度。
楚晔辰下酒杯时，他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苦笑，缓缓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在看到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再听到这个，我反而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晔辰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再次仰头猛灌下去，此时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转过身，背对着房间内温暖的灯光，面向窗外那片霓虹闪烁与深沉黑暗交织的缅北夜景，喃喃低语，像是在对林奕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小时候……关于我的身世......”
林奕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她走上前，再次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无声地给予他支持。
楚晔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暖，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握住她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开始诉说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不愿轻易触碰的往事。
“那一年，我大概四五岁。”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飘忽，“夏莹怀孕了，拿着孕检报告上门逼宫。我爸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他们在客厅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摔碎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我躲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吓得不敢出声......”
“我听见她歇斯底里地吼，说夏莹那种女人，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她肚子里的野种未必就是裴家的！我爸被激怒了，他口不择言地反击……”
楚晔辰的声音在这里顿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他说……要不是她你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早就把她踹了！当初娶她，以为楚家能帮裴氏，结果一点用也没有！还有，我爸甚至怀疑她当年怀我的时候，非要跑到瑞士去生孩子，说什么医疗条件好？我是不是她跟别人......别人生的野种！’”
尽管时隔二十多年，当楚晔辰复述出这句话时，林奕暖依然能感受到那话语中蕴含的恶意与伤害，对当年那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我当时……虽然不太懂野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坏很坏的词。”
楚晔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委屈和迷茫，“我看到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那时候……真的非常同情她。我跑下楼，抱住她的腿，对她说：‘妈妈，你别难过，我们离开这里吧。’”
“她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哭得更凶了。她说：‘好，辰辰，妈妈带你回楚家，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楚晔辰苦笑了一下，“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心里对我爸的恨意，就像种子一样扎了根。我知道，我和她是被抛弃的，回到楚家后，我知道外公并不是很喜欢妈妈，我要努力，要表现得很好，要让外公喜欢我，这样妈妈在楚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听着他平静地叙述着童年被迫早熟的辛酸，林奕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童年寄人篱下的经历已经足够不幸，可楚晔辰呢？
他看似拥有显赫的家世，却从小生活在父母互相猜忌、怀疑与利用的阴影下，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和情感缺失，或许远比物质上的匮乏更加残忍。
楚晔辰转过身，将泪流满面的林奕暖重新拥入怀中。
他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红得厉害。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他用力抱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她年就是为巩固自己在裴家的地位，才假装怀孕，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抱养了我这样一个男孩。”
他顿了顿，眼眶泛红，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脆弱：“暖暖，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讽刺？搞了半天，我楚晔辰，只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被当作工具一样抱养来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