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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明太监秘史 > 第196章 梃击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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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朱常洛虽已正位东宫多年,名分既定,地位却始终如同风中残烛。

皇上对郑贵妃的偏爱,是满朝皆知的秘密,也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无形的剑。

福王朱常洵虽已就藩洛阳,远离了京师的权力漩涡,但那根因储位而起的紧绷的弦,从未真正松过。

郑贵妃依旧在承乾宫深居,她的影响力像一张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内廷与外朝的许多角落。官员们明哲保身,言语间讳莫如深,可眼神里的试探与戒备,却像夏日的蚊虫,挥之不去。

王安如今是东宫有名的“伴读”,这头衔听着温文,实则分量极重——他掌管着太子身边一应文书机要,是朱常洛最信赖的智囊之一,也是东宫上下实际的“管家”。他的手指此刻正轻轻将一叠整理好的、关于辽东建虏动向的邸报节略放在朱常洛的书案上。

朱常洛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连日来忧心忡忡,未能安睡。

“殿下,李永芳叛投努尔哈赤,辽左局势……恐将大变。”

朱常洛揉了揉眉心,指尖划过额头的细纹,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虑:“内忧外患,何时是个头……”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尖锐的叫喊声猛地从慈庆宫前殿方向炸开!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沉重的、急促的,像是无数只脚在地面上奔跑、踩踏;兵刃撞击声,清脆的、刺耳的,金属与金属相碰,迸发出令人心悸的火花;还有宫人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

朱常洛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却因惊惧而微微摇晃,脚下的锦垫被踩得有些歪斜。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慌乱与难以置信——在这戒备森严的紫禁城里,在他的东宫之中,竟然会有刺客?

“殿下勿慌!”王安反应极快,几乎是在朱常洛起身的同时,他已一步抢到朱常洛身前,“随臣去后殿!”

他护着朱常洛刚退至通往后殿的帘幕旁。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前殿与寝殿之间的门竟被猛地撞开

一个手持枣木棍的粗壮汉子,状若疯癫地冲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脸上布满了污垢,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瞪得血红,布满了血丝,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他手中的枣木棍足有碗口粗细,通体黝黑,显然是被精心打磨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正是那张差!

几名闻讯赶来的侍卫紧随其后,他们身着制服,手持腰刀,脸上带着惊慌与急切,却因门口的混乱而被门槛绊倒,一个个摔在地上,乱作一团。他们想要爬起来,却一时之间难以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凶徒冲了进去。

张差一眼就看到了被王安护在身后的、穿着明黄袍服的朱常洛,瞬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吼叫着“打杀奸党”,声音嘶哑而狂暴,挥舞着手中的枣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就要扑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王安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端砚狠狠砸向张差面门!端砚带着破空的声音,直直射向张差的额头。张差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动作一滞,那端砚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重重地砸在身后的柱子上,“砰”的一声,碎裂开来,砚台的碎片四溅。

就这片刻的阻滞,王安已猛地将朱常洛完全推进帘幕之后,自己则转身,张开双臂,死死拦在张差与帘幕之间

“狂徒!休得惊扰储君!”他厉声喝道

那枣木棍带着风声,几乎是擦着王安的额角扫过,击打在旁边的柱子上,“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溅了王安一身。张差见一击不中,怒吼着再次举棍,那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朝着王安的头顶狠狠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同豹子般从侧里猛扑出来,不是扑向张差,而是合身撞向那张差持棍的手臂!那身影动作迅猛,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张差身旁。

是李进忠!

他如今在东宫也领了差事,负责一部分宫禁巡查,今日恰好轮值。听到前殿的骚乱,他第一时间就往太子的寝殿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太子。他一路狂奔,穿过层层宫阙,正好赶上这惊险一幕。看到那凶徒的木棍就要砸在王安身上,他想也没想,便扑了上去。

“找死!”李进忠低吼一声,这一撞之下,力道十足,张差的手臂吃痛,“嗷”的一声惨叫,手中的木棍险些脱手,被撞得向一旁偏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震得尘土飞扬。

张差狂性大发,被这一撞彻底激怒。他反手一肘,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李进忠的胸口。李进忠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重物撞击,气血翻涌。但他却不退反进,死死抱住张差的腰,两人一同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张差力气极大,疯狂地挣扎着,用拳头砸向李进忠,用牙齿咬向李进忠的手臂,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嗬嗬”的怪声,状若疯魔。李进忠也不甘示弱,他凭借着自己的蛮力和多年来在市井中打拼学到的斗殴技巧,与张差缠斗在一起。他死死地按住张差的手臂,不让他再次拿起木棍,同时用膝盖顶向张差的腹部。

侍卫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惊魂未定,看到李进忠与凶徒扭打在一起,他们不敢怠慢,立刻一拥而上。七八个人围着张差,有的按住他的胳膊,有的按住他的腿,有的死死地按住他的头,费了好大劲,才将力大无穷、兀自挣扎吼叫的张差彻底制服。他们用绳索将张差捆成了粽子,绳索勒得紧紧的,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疼得他嗷嗷直叫,却依旧无法挣脱。

殿内一片狼藉,朱常洛在王安心有余悸的搀扶下从后殿走出,他的脸色依旧铁青,身体仍在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愤怒。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凶徒,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搜!”朱常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侍卫立刻上前,在张差身上仔细搜查。他们的动作迅速而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张差身上除了那根作为凶器的枣木棍,只搜出几块干粮和些许散碎铜钱,再无他物。干粮已经发硬,散碎铜钱上沾满了污垢,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市井无赖。

李进忠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刚才的搏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的官袍被扯破,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肌肉,嘴角也破了,渗出血丝,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看起来狼狈不堪。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蹲下身,伸手在张差那件肮脏不堪的短褐衣襟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摸索了几下。

他的动作极其细微快速,背对着大部分侍卫和惊魂未定的太子,生怕被人发现。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很小,很薄,带着一丝冰凉。他心中一动,借着身体和衣袖的遮挡,迅速将那东西抠出,攥入手心,整个过程不到一息之间,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朱常洛和王安摇了摇头,示意再无他物。无人察觉他紧握的左手手心,已沁出冷汗,那枚小小的物件被他攥得紧紧的。

骚乱暂平,张差被押了下去,严加看管,关在东宫的一间偏殿里,门口有侍卫日夜把守,插翅难飞。太医赶来为太子诊脉,他小心翼翼地搭着朱常洛的手腕,神色凝重,片刻后,才松了口气,躬身道:“殿下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臣开一副安神的方子,殿下服下,好生休息几日便好。”

朱常洛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笑意。他看着额头被棍风扫出一道红痕、官袍沾染了灰尘却依旧镇定指挥善后的王安,又看了看脸上挂彩、擒凶有功的李进忠,心中感慨万千。今日之事,若不是这两人拼死相护,他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今日若非你二人,本王危矣。”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真心实意的感激,“王安护主有功,李进忠擒凶勇猛,本王都记下了。待此事平息,必有重赏。”

王安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殿下言重了,护主是臣的本分,不敢求赏。”李进忠也连忙上前,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能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福气。”

待到殿内稍稍清理,散落的书籍被收拾起来,碎裂的砚台被搬走,桌椅也被重新摆放整齐,侍卫和宫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下王安与李进忠这两个最受信任的内官时,李进忠才拉着王安走到殿角一处僻静之地。那里光线昏暗,是殿内的一个死角,不易被人察觉。

“王大哥,你看这个。”李进忠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神秘。

月光从窗棂透入,照在他掌心那枚小小的物件上——那是一块质地普通的白玉佩,玉色并不纯净,带着些许杂色,雕刻着简单的如意云纹,纹路略显粗糙,显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玉佩一角,却刻着一个细如蚊足的“郑”字!这纹样,这标记,宫内稍有资历的人都隐约知道,与承乾宫那位郑贵妃,脱不了干系!

王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你从何处得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这枚玉佩惊到了。他太清楚这枚玉佩意味着什么,一旦曝光,必将引发轩然大波。

“从那疯子衣襟夹层里摸出来的。”李进忠压低声音,脸上混杂着后怕、兴奋与一种市井之徒发现宝藏般的狡黠,“果然是她!好毒的心肠!竟用这等手段!想置太子爷于死地!”他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他终于抓到了郑贵妃的把柄。

按照常理,此物应立即呈报太子,是追查幕后主使的铁证!有了这枚玉佩,便能顺藤摸瓜,查出郑贵妃是否真的与这起行刺案有关,给太子一个交代,也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然而,李进忠却迅速将手合拢,将那玉佩紧紧攥住,塞回了自己怀中,动作快得不容王安反应。他看着王安惊疑不定的眼神,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带着几分算计:

“王大哥,莫急。此物……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进忠,你……”王安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不解与担忧的神色,“这是重要的证物,理应立刻呈报殿下,追查幕后主使,为何要隐匿起来?”他不明白李进忠的用意,在他看来,忠诚是第一位的,隐瞒证据,欺瞒太子,是万万不可的。

“我的好大哥!”李进忠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算计,“这东西,是催命符,也是护身符!现在拿出来,固然能钉死那边,但然后呢?皇上会为了太子,彻底处置贵妃娘娘?恐怕未必!”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宠爱,你我都看在眼里。最多找个替死鬼顶罪,平息此事!到时候,你我,还有太子爷,可就真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死不休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但这东西攥在咱们自己手里,那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让她知道咱们捏着她的把柄!让她投鼠忌器!以后,无论是太子爷,还是你我兄弟,在宫里行走,这才算多了一道保命的符咒!”

王安看着李进忠

可是,隐匿如此重要的证据,欺瞒太子……这与他心中的“臣子之道”相悖。他一直以来,都以忠诚、正直自居,从未想过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贤弟……此非臣子之道。”。

“我的王大哥!这宫里,活下去,活得更好,才是最大的道理!”李进忠抓住王安的手臂,力道很大,几乎要将王安的手臂捏碎,“听兄弟的,这次绝不会错!这东西,就是咱们的护身符!有了它,咱们在东宫才能站稳脚跟,太子爷也才能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