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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依旧是那片令人发疯的纯白。

但凯特的心境已与最初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被动承受恐惧的受害者。她盘膝坐在冰冷的白色床铺上,双眼微阖,全部的意念都沉入体内那片微缩的“弦海”。

经过不知多久的练习——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几天,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她对那根“内在之弦”的掌控,已从最初的摇摇欲坠,变得精细了许多。她能够维持更长时间的稳定振动,也能更流畅地在几种简单的“情绪旋律”之间切换。

“稳定”旋律如同沉稳的心跳,抚平惊悸。

“专注”旋律如同绷紧的丝线,凝聚精神。

“恢复”旋律如同温润的泉水,缓慢滋养着干涸的精神裂痕。

效果依旧微弱,但持续不断。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株在巨石缝隙中艰难求存的植物,靠着自身分泌的、微不足道的养分,顽强地维持着一线生机。

然而,重复的练习也带来了新的困惑与渴望。

这内在之弦,仅仅是她自身情绪的映射吗?它是否……真的与外界完全隔绝?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如果她将这根弦的振动,模拟成某种……指向性的频率,会怎样?不是去连接外界的弦,而是像声纳一样,发出一个微弱的“信号”,然后去“倾听”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回响?

这想法极其危险。主动向外探知,很可能触发抑制场的更强反应,甚至可能暴露她正在进行的、这微不足道的反抗。但诱惑同样巨大。她太渴望知道外面的情况,太渴望确认自己并非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

(就一次……只是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平稳的“稳定”旋律。然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维持基础旋律的同时,尝试着将一股极其微弱的、代表“询问”与“存在”的意念,如同附加的和声,注入到弦的振动中。

她想象着这缕微弱的振动,穿透那层无形的抑制场,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

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那附加的意念如同额外的负重,让她好不容易维持稳定的内在之弦立刻出现了紊乱的波纹,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咬紧牙关,集中全部精神进行微调,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终于,那一缕极其特殊的、带着她独特精神印记的振动,颤巍巍地脱离了内在之弦的范畴,向外弥散而去。

然后……是等待。

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回应。那缕振动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在那片纯白的虚无之中。强烈的失落感和精神透支后的虚脱感一同袭来,让她几乎瘫软下去。

(果然……是徒劳的……)

就在她即将放弃,准备收回意念,重新龟缩回自身之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与背景噪音区分的颤动,极其短暂地,掠过了她内在之弦的末端!

那不是她自身产生的振动!那感觉极其模糊,转瞬即逝,如同幻觉。但它带来的触感却异常清晰——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非生命的“回应”!

凯特猛地睁开双眼,心脏狂跳!

不是生命的回响,是……机器的反馈?抑制场本身?还是……监控设备?

她不确定。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次来自外部的、对她那微弱“信号”的反应!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战栗。她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这个纯白牢笼,这个抑制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密运转的系统!而系统,就可能存在极其微小的、不为人知的“缝隙”或“共振点”!

她的内在之弦,或许无法连接生命的情感之弦,但有可能……能与这个冰冷的禁锢系统,产生某种极其底层、极其微弱的相互作用!

一条全新的、布满荆棘却可能通向未知方向的小径,在她眼前若隐若现地展开。

她需要更小心,更耐心。她需要学会“倾听”这个系统本身的“语言”。

***

隔离室外,监控中心。

年轻技术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夜班总是格外漫长而无聊。他例行公事地扫过一面面监控屏幕,目光在凯特·李的画面上停留了一瞬。她依旧保持着那个盘坐的姿势,一动不动,数据平稳。

他正准备移开目光,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代表凯特抑制场稳定度的次级屏幕上,那个规律的微小波动,似乎极其短暂地……跳跃了一下?幅度似乎比平时高了那么一丝丝?

他愣了一下,定睛看去。曲线已经恢复了之前那种规律的、近乎直线的微小波动,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常只是他长时间盯着屏幕产生的视觉疲劳。

“见鬼……”他嘟囔了一句,揉了揉眼睛,没有太在意。这种级别的波动,还在正常阈值范围内,可能是瞬间的设备信号扰动。他移动鼠标,将那条曲线界面彻底关掉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他忽略了一个被收容者首次尝试与禁锢她的系统进行“对话”的、历史性的一刻。

***

城市下水道系统深处,一个被遗忘的检修通道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潮湿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量腐败后的甜腥气味。墙壁上不再是冰冷的混凝土,而是覆盖着一层不断缓慢蠕动、散发着幽暗紫光的菌毯状物质。这里是“灰域”——城市光鲜表皮下,被异变能量长期侵蚀、规则扭曲的阴暗角落之一。

马尔科姆穿着兜帽衫,脸上戴着简易的过滤面具,小心翼翼地前行。手中特制的手电发出惨白的光束,照亮前方扭曲、怪异的景象。这里是官方清道夫部队都很少涉足的边缘地带,也是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信息流通的巢穴。

根据“鼹鼠”提供的模糊线索和极高的风险提示,他来这里寻找一个代号“锈蚀”的线人。据说这家伙是少数几个在早期异变事件中幸存下来,并且精神没有完全崩溃,反而诡异地将自己与“灰域”环境某种程度上“同化”了的异类。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罗鸣”和“初期共鸣者”的禁忌知识。

通道在前方变得开阔,形成一个类似地下溶洞的空间。中央,一堆由废弃金属、电子元件和某种生物组织糅合而成的、不断微微脉动的“巢穴”映入眼帘。一个佝偻的身影半嵌在巢穴之中,他的皮肤呈现出与周围菌毯相似的暗紫色,布满了类似电路板的银色纹路,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慢旋转的、混沌的能量漩涡。

“锈蚀。”马尔科姆停下脚步,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低语般的杂音,干扰着他的思绪。

巢穴中的身影缓缓抬起头,混沌的能量双眼“看”向马尔科姆。“……陌生的弦音……带着焦躁和……深蓝的臭味……”他的声音像是无数金属片在摩擦,直接回荡在马尔科姆的脑海里。

(弦音?他也用这个词?)马尔科姆心中凛然。

“我寻求知识。关于‘罗鸣’,关于‘共鸣者’。”马尔科姆开门见山。

“锈蚀”发出一种类似漏气般的笑声。“……知识的代价……是污染……你确定要沾染吗,深蓝的猎犬?”

“我不是为他们而来。为了一个人。”

“……啊……一根……即将断裂的……美丽的弦……”“锈蚀”的能量双眼似乎亮了一下,“……她在哭泣……在纯白中……演奏着孤独的音符……”

马尔科姆心脏猛地一抽!他能感知到凯特?!哪怕她被收容在隔离中?!

“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位置……被层层帷幕遮挡……”“锈蚀”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味,“……但她的‘音色’……很特别……正在……寻找缝隙……了不起……”

他话锋一转,混沌的能量聚焦在马尔科姆身上。“……想知道‘罗鸣’?它……不是一个人……它是一种……现象……一个……意图……编织世界的……无形之手……‘共鸣者’是它的……乐器……或者……绊脚石……”

“……至于那些……在阴影中寻找‘乐器’的买家……”“锈蚀”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厌恶,“……他们是‘拾荒者’……崇拜混乱……渴望将一切……拉入永恒的……噪音……”

信息碎片化而惊悚。罗鸣是一种现象?共鸣者是乐器或绊脚石?还有崇拜混乱的“拾荒者”在寻找凯特?

“我该如何找到她?如何帮她?”马尔科姆急切地问。

“……找到‘帷幕’的织工……或者……成为……更强的‘音叉’……”“锈蚀”的身影开始缓缓沉入那脉动的巢穴,声音逐渐模糊,“……但要小心……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调整你的……弦……”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完全没入巢穴,周围的幽暗菌毯蠕动加快,低语声变得尖锐,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马尔科姆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诡异的巢穴,转身快步离去。

成为更强的“音叉”?找到“帷幕”的织工?

线索依旧模糊,但方向似乎更明确了一些。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够打破“纯白牢笼”的力量,或者,找到能够从内部“织造”或“解开”那层帷幕的关键人物。

凯特在尝试寻找缝隙,而他,必须在外面,为她创造机会,或者,找到那把能劈开帷幕的利刃。

这场博弈的层次,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危险。他触碰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而冰山之下的黑暗,正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