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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窗户,落在洗得发白的操作台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李慧机械地煎着鸡蛋,锅里滋滋的油爆声是家里唯一称得上“热闹”的声响。

她耳朵却竖着,捕捉着门外的动静——那熟悉的、刻意放轻又拖沓的脚步声。

是楼上的张阿姨,

她总是这个点下楼取牛奶,

以前总会隔着门热情地招呼一声“小慧,早啊!”。

现在,只剩下一片小心翼翼的寂静,仿佛门口的地垫都沾染了瘟疫。

鸡蛋煎好了,她端上桌,又去叫儿子小远。

小远的房门紧闭着。李慧敲了敲,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推开门,孩子已经穿好了校服,背对着门口,正笨拙地试图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奇怪习惯,仿佛只要一切都规整得一丝不苟,就能掩盖这个家已然崩裂的事实。

“快吃饭,要迟到了。”李慧声音干涩。

小远转过身,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昨晚又没睡好。

他默默走到餐桌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头埋得很低。

餐桌上只有勺子碰触碗盘的轻微声响。

曾经,贾仁会在饭桌上讲讲公司的趣事,问问小远的功课,虽然琐碎,却充满了烟火气。

现在,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角落。

“今天…在学校…”

李慧试图说点什么,声音却在儿子飞快抬眼看她一下又迅速低下的动作中哽住了。

那眼神里有一丝惊慌,还有恳求,求她别问,什么都别问。

李慧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默默闭上了嘴。

送小远到楼下,几个同小区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等校车,嘻嘻哈哈。

看到小远,笑声像被刀切断一样戛然而止。

孩子们的眼神飘忽起来,互相推搡着,不自然地挪开位置,在小远周围空出一小圈无形的隔离带。

校车来了,小远低着头,飞快地挤上车,找了个最靠里的单人位置坐下,拿出书本,把自己缩成一团。

李慧站在远处,看着车窗里儿子那孤零零的小小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去超市采购,是她每天都需要鼓足勇气的考验。

街坊邻居的目光像无处不在的细针。

“哎,你看,就是她家…”

“嘘,小点声,别让她听见…”

“可怜是可怜,但谁知道会不会…还是离远点好。”

窃窃私语如同背景音,挥之不去。

在生鲜区,她正挑选着蔬菜,旁边一位同样带着孩子的母亲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孩子往身边拉了拉,仿佛李慧身上带着什么看不见的病菌。

那动作自然无比,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得李慧脸上火辣辣的。

排队结账时,收银员是个熟悉的面孔,以前总会笑着寒暄两句。

今天,她只是飞快地扫码、装袋,眼神刻意避开李慧,最后递过小票时,指尖都尽量避免触碰。

那故作正常的冷漠,比直接的厌恶更让人窒息。

抱着购物袋逃也似的回家,在楼道里遇到了居委会的王主任。

王主任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小李啊,最近还好吧?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们说。”

没等李慧回答,王主任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

“哦对了,上面下了通知,要加强‘特殊家庭’的关怀,也为了社区和谐…”

“以后每周会有社工上门家访一次,了解一下情况,你配合一下。”

“特殊家庭”。这个词像标签一样牢牢贴在了他们身上。

所谓的“关怀”,不过是更严密监控的体面说法。

李慧僵硬地点点头,逃回了家。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气。

客厅里,贾仁的遗像摆在柜子上,笑容温和。

这个家,曾经是他撑起来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被无形目光时刻窥探的玻璃囚笼。

下午,天炎神教的那位女教士又准时敲门来访。

她这回带来的不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几本印制精美的教义小册子和一个精致的、刻着火焰纹章的金属挂饰。

“李姐妹,真正的安宁只在真神的怀抱里。”

教士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看,这是经过神甫祝福的‘安宁圣徽’,佩戴在身上,可以驱散邪祟,净化不安的灵魂。”

“很多像您一样经历苦难的兄弟姐妹,都因此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她将圣徽推向李慧,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这个略显清冷的家。

“教会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定期参加祷颂,让真神的光芒照耀这个家,那些不好的流言蜚语,自然就不敢靠近了。”

“这也是为了孩子好,你说对吗?”

“小远那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话语温柔,却像柔软的绳索,一点点缠绕上来。

接受这种说法,就意味着要接受那套“信仰不坚才招致灾祸”的逻辑,要将丈夫的悲剧归咎于自身。

李慧看着那枚闪着冷光的圣徽,没有去接。

她只是低着头,轻声道:“谢谢神甫,我…再想想。”

女教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收起圣徽,

“好吧,您好好考虑。真神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她离开时,关门的声音比平时稍重了一些。

夜晚,李慧检查小远的作业时,在数学练习册的角落,看到用铅笔细细地、反复涂画的一个词:“怪物”。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已经睡着的小远,孩子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伸出手,颤抖着想抚摸儿子的头发,最终却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