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赵岩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
她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因为她不敢!
现在整个厂里、学校里的人,都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她没有去学校上学,她的父亲居然当作没有看到一般。
不仅如此,就算家里的米油没了,甚至没有一丁点下饭菜,父亲都当作看不到似的。
他每天都不在家,他要么去厂里上班,要么就是去喝酒!
现在的他,已经不钓鱼了,甚至他把自己的鱼竿全部撅折了,他认为就是他沉迷钓鱼,才会发生如今的变故。
两个月后,赵岩听到有人敲门,她犹豫很久,她才打开门。
来人自称是法院的,他来给犯人家属送判决书。
对方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只留下赵岩对着空气发呆。
过了许久,赵岩才回过神来。
她原本并不想打开的,但她怕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她便打开了法院的判决书。
判决书前面的字,赵岩都没耐心看。
她只看了最下面的一行字:犯人郑红梅因犯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死刑,七日后执行!
犯人何小力,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再加上是不是主谋,故判无期徒刑,七日后执行!
这一刻,赵岩的脑袋一阵“嗡嗡”的声音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揉了揉眼睛后,她再次打开判决书,她希望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但判决书里面的内容,依然如旧。
赵岩彻底崩溃了,她坐在地上大哭!
她现在开始后悔,她当时不应该举报母亲,现在不仅害的母亲失去了生命,她也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最终,赵岩是哭的再也哭不出来后,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岩等了父亲一夜,最终,她的父亲依然没有回来。
无奈之下,赵岩去了她姥姥家,因为母亲被判死刑,她找不到父亲,她只能通知姥姥家了。
这是赵岩在母亲出事后,她第一次去姥姥家。
她姥姥家住在县里的郊区,虽然位置不像县里那么热闹,但是住的地方却很宽敞,三间大瓦房带着一个大院套。
赵岩的姥爷是县里退休的老干部,姥姥过去是厂矿的出纳。
当赵岩刚走进姥姥家的大门时,她便听到姥姥的声音响起,“你还有脸来俺们家里!你来干啥?”
“姥姥……”赵岩虽然听到姥姥话里的敌意,她还是怯生生的走了进门。
此刻,赵岩姥姥陈英,正坐在地上摘着刚从菜地里拔出来的小白菜。
所以,她刚才不经意的一抬头,她便看到大半年没见面的外孙女。
“你别叫我姥姥,我可没有你这么英雄的外孙女!你多大公无私啊,要搁过去,你都是包拯那样的人物了!”朴素英瞟了一眼外孙女说道。
说句心里话,朴素英现在是最难过的人!
郑红梅是她的大女儿,在他们朝鲜族的风俗里,都对长子、长女格外器重!所以,她从小就一直娇惯着郑红梅。
即便是,后来她又生了一儿一女,她对这个长女的疼爱一直没有被取代。
这也就导致郑红梅性格很任性,当年她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给农村出身的赵良军,家里人都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终,还是他们老两口妥协,成全了大女儿和赵良军的婚事。
而且,她的老伴儿还豁出脸皮,给赵良军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这才让大女儿的日子得以维持下去。
谁曾想到,大女儿如今居然成了杀人犯,她不仅自己的小命难保,就叫整个郑家人都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朴素英觉得,眼前这个外孙女,就是这件祸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外孙女不举报自己女儿,兴许过几年,这场祸事就会过去了!
此刻,朴素英的双眼和心智,已经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她变得是非不分。
“姥姥,我找我姥爷有事。”赵岩心里明白,姥姥之所以这样对待她,无非就是因为她害了母亲的性命,事到如今,她也后悔啊!
“你姥爷住院了!你要是有啥事,你就和我说,如果你没啥事,你就赶紧走吧!”
赵岩的心,因为姥姥的话变得更加的冰冷。
但她依旧没有怨恨姥姥,她随后把母亲的判决书拿了出来,她递给姥姥说, “这是我妈的判决书。”
朴素英一听是女儿的判决书,她立马擦了擦手,她把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镜戴了起来。
当她看到大女儿被判处死刑时,她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朴素英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屋里睡觉的小儿子郑刚,他急忙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外甥女,他没说话,他直接径直走向母亲问道:“妈,出了啥事了?”
“你……你大姐判了死刑。”朴素英哭哭啼啼地说道。
“哎呀!”郑刚接过判决书,他看了一眼说, “妈,你看开点吧,这都是我大姐的命!如果她当初不是,非要嫁给赵良军那个窝囊废,她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谁跟那个窝囊废结婚,谁能甘心啊!”
“话是这么说,你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妈,你别哭了!不好咋地,还有我和我妹呢!”郑刚安慰完母亲后,他又问母亲:“那咱们不得看看我大姐去啊?”
“嗯,得给她买套新衣裳、买点她爱吃的……”朴素英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妈,别哭了!你就算哭死了,我大姐也活不成了!咱们啥时候去看我大姐啊?”
“明个吧,这个事儿别告诉你爸,我怕你爸受不了这个刺激!”
“姥姥、舅舅,我……我能不能一起去……”赵岩小心翼翼的开口。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舅舅打断了,“你去干啥呀,你要是但凡有一点孝心,你妈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嘛!”
最终,赵岩只能回到家,她刚一进门,她居然见到了,好几天没见面的父亲!
此刻,父亲正在收拾着属于他的东西。
“爸,你这是干啥呀?”赵岩急忙走到父亲面前问道。
赵良军此刻仿佛没有听到赵岩的话,他也拿赵岩当作一个透明人。
“爸——”赵岩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说, “我妈判了死刑了!”
赵良军脸上的表情微变,但随后,他依旧自顾自的收拾起东西。
“爸,你要去哪里?”赵岩看着父亲收拾了几袋子东西。
看样子,他正打算往屋外拎,他应该是打算用自行车驮走。
“我再也不回来了,房子我也卖了!你自己收拾点东西,该去哪里去哪里!我现在临时工的工作也没了,我只能自谋生路了!”这是赵良军对女儿说的唯一一句话。
也是最后一句话,他说完话后,便离开了这个家。
父亲走了很久,赵岩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可现在她才13岁,她又能去哪里呢?
这时,赵岩还在幻想着,父亲一定是还在生她的气,故意说自己不回来了,房子卖了的事儿。
第二天,赵岩去了看守所,她想见见妈妈。
她过去的时候,她看到姥姥、舅舅和小姨,已经从看守所里走了出来,姥姥和小姨抹着眼角的泪水。
赵岩想到昨天姥姥一家人对她的态度,她没有再走上前。
她而是等到几人走后,她才走到看守所的岗亭前,她对看守的警察说,“叔叔,我想……我想看看我妈行吗?我妈被判了死刑。”
警察看了看赵岩后,他严肃问赵岩,“小朋友,你的家人呢?这里是不允许未成年人单独进去的!”
“叔叔,我……我没有家人。”赵岩说完话后,她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赵岩的模样让警察动了恻隐之心,他犹豫一会儿说:“我给你通传一下,这个得所长同意。”
“谢谢叔叔。”
警察随后转身进了岗亭打起了电话,几秒钟后,他并没有挂电话,他而是问赵岩:“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郑红梅。”
“知道了。”
几秒钟后,警察挂了电话说:“你进去吧,但是记得安检。”
“谢谢叔叔!”赵岩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赵岩安检过后,她便坐在接待室等着母亲。
五分钟后,一名女警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赵岩问道:“你就是郑红梅的女儿?”
“嗯。”赵岩急忙站了起来。
“你妈说,她不想见你!她还说……”女警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说, “她说,就当她从没生过你!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女警说完话后,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岩一眼。
最终,赵岩只能回到了家。
她刚一进门,她便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她打开房门喊了一声,“爸……”
随即,她又闭上了嘴,因为来的人是一对儿陌生的老头老太太。
“你们找谁?”赵岩的眼里写满了警惕性。
“你是这家的女儿吧,你爸把房子卖给我们了!我们过来看一下房子,准备明天过来拾掇拾掇!”
赵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这时才意识到父亲居然真的卖了房子了!
他们家的房子是户头房,就是母亲厂里的家属房,房子没有产权的。
这就是说,只要有人给钱,就能卖了!
看来父亲是怕母亲死了,厂里把房子收走了,所以,他提前就给卖了!
第二天,赵岩收拾了几件,自己能穿的衣服,她背着旅行包走出了家门。
或者说是出了这道门而已,因为,赵岩却找不到地方去!
父亲不知所踪、爷爷奶奶对于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姥姥家更不用提了,现在他们对自己恨之入骨。
赵岩现在浑身上下,唯一的家当就是八块钱,这八块钱,还是她压岁钱花剩下的。
最终,赵岩只能蹲在土楼的房檐下,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想活下去真的不容易啊!
此刻的赵岩饿的头晕眼花,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可她却舍不得花一分钱,就在这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赵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