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李德发和母亲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娘俩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一盏煤油灯在柳木材质的方桌上,闪耀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此刻这盏煤油灯,也仿佛是李德发母亲的心情写照。
第二天,李德发睁开双眼。
他就发现母亲已经不在房间里,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没有从炕上起来,他仍继续躺在炕上。
他看着棚顶,已经发黑的大横梁发呆。
他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但他想了半天,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的母亲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母亲一定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李德发母亲一早起来,她就去了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大哥家中。
李德发母亲大哥小名叫赐福。
她昨晚想了一夜,她还是决定找个人商量一下,这个人只能是她的娘家人。
所以,她去了她大哥家。
她也不确定她大哥,会不会给她拿个主意?
因为早些年间,她贪慕虚荣嫁给了李德发父亲做小。
这让她的娘家人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并且她母亲因为她的事情,从此还一病不起,最后含恨而终!
她娘家人恨死她了,早就放了话儿出去,一辈子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她想让她大哥给拿个主意,她也不确定她大哥还会不会搭理她。
叶家村,是李德发母亲的娘家所在的村子,她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在村里住着。
说句心里话,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
否则,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踏进这个村,她看着家家户户茅草屋上的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后。
她犹豫一会儿,最终,她还是走进了村里。
农村人早起都比较早,虽然眼下是隆冬季节,但大家也是早早起来喂猪打狗的。
李德发母亲,用围脖把自己的脸缠住,她觉得这样,就不会有几个人能认出来她。
果然,她进村里并没有人看出来是她,所以也没什么人和她打招呼。
终于,她来到了她大哥家,她站在木头帐子旁朝院子里面看了一会儿。
她大哥家也应该起来,她轻轻的推了一下木头大门,果然木头门没有上锁。
“大哥……”李德发母亲站在大哥的门口,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
过了一会儿,房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她再一次提高了声音大声喊了起来:“大哥——”
这一次,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断断续续而又沙哑的男人声音:“谁……啊?”
“是我大哥,小兰子。”
房间里男人的声音,正是她大哥赐福,当他听到这个声音,是属于自己早些年前,就不来往的妹妹时,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进……进来吧!”
李德发母亲听到大哥的话后,她顿时喜上眉梢。
她抹了抹已经上了一层霜的睫毛,她打开外屋的房门,她走进了屋里。
她进了屋里之后,她直接朝着东屋走去(在东北,一家之中年纪最长的人都住在东屋,因为东屋避风而朝阳)。
但令李德发母亲奇怪的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大哥,居然并没有在东屋。
并且她刚才走到外屋地的时候,她看到了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热气。
但她却并没有任何人,那就说明大哥还没起来,是她大嫂一早起来烧炕热饭。
李德发母亲只好又去了西屋,她一进西屋,顿时感觉一阵凉意扑鼻,这股凉意中还带着一丝尿骚味儿。
透过有些昏暗的光线,她看到西屋的炕上果然有个人,他身上盖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破被子。
李德发母亲有些疑惑和迟疑,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哥……是你在炕上吗?”
“嗯……是俺……”赐福声音嘶哑的回答道。
“大哥,你这个屋里咋这么冷呢?”李德发母亲说完话后,她用手伸进大哥的褥子底下。
这一摸,顿时让她心中一惊,因为大哥的褥子底下都有些拔手(冰凉的意思)。
“没烧炕,能不冷嘛……”赐福蔫巴巴的回答着。
“天呐,这大冷的天儿,不烧炕不冻死人嘛,俺大嫂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你也是,大嫂没烧炕你自己不会烧炕嘛?也不能让自己冻着吧。”
“俺……俺倒是想,可……可俺……俺这个身子已经不能动弹了,现在就是个废人啦……人家给俺一口饭吃,没饿死俺都不错了……”
“啥,大哥你说啥呀,你咋地了?”李德发母亲一把拉住自己大哥的手,她迫切的想要看看自己大哥的身体到底咋地了?
“小兰子,你别撕巴大哥了,大哥瘫了……”
“哎呀!我的大哥呀,这到底是咋回事了?你咋变成这样了!你这个样子,让俺的心里咋能搁下呢,俺的心都碎了……”李德发母亲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泥巴地面上,她顿时哭的撕心裂肺。
过了许久,赐福见妹妹不哭了,他这才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两年前去稻田地放水,也许是天太热了,又或者他得了什么病?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脑袋上的血就感觉往上涌,他一头便栽在了稻田地里。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稻田地里,但老天爷却不让他死!
他刚栽倒在稻田地里,就被同村的二柱子看到了,他急忙把自己扶了起来。
随后给他送回了家里,他老婆见他昏迷不醒,便去村里叫来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翻了翻他的眼睛,又像模像样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最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有很多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银针,他随后便用银针,在他脚底板和身体各个穴位扎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但他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尤其是左半边身子,没有任何知觉。
他的嘴巴,也仿佛不听使唤一般,他张了半天的嘴巴,最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赤脚医生见状,他急忙对赐福老婆说:“小德子家的,你别着急,他这就是中暑了,歇两天就好了,俺再给他配点药,过几天就啥事也没有了。”
“那就好!”
赐福听到自己老婆和赤脚大夫的话后。
他心里明白,自己一定不是中暑那么简单,但此刻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自救,他连说话都没办法,他怎么要求自己老婆送他去镇里的卫生院呢。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从盛夏一直到寒冷的冬天。
他的半边身子,依旧没有任何知觉。
他连翻身都做不到,好在他恢复了说话能力,虽然不是很流利,但却也能正常交流。
随着时间的流逝,赐福老婆对他也失去了耐心,毕竟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失去了劳动能力。
所以,他老婆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
保证他不会被饿死,至于,他的屎尿就一直没人管了。
只有他的大女儿,偶尔给他换洗一下被褥,好在他吃的少,又不活动。
所以导致他经常性的便秘,所以他的被褥上并没有多少粪便,只有尿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