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里屋敷出来,稻妻城的街道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橘色的黄昏。
宵宫那只抱着林风手臂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林风身上,像一只找到了失散已久主人的小猫,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刚才真的太帅了!那个叫松平的家伙,脸都绿了!你是没看见,我看得一清二楚!他那裤子……嘿嘿嘿!”
“还有神里大小姐,她居然哭了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不过她最后帮你整理领子的时候,也好温柔啊……感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林风只是笑着听,偶尔应上一声。
他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是少女独有的、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柔软与温热。那身经过改良的、几乎不设防的和服下,惊人的曲线紧紧地贴着他,随着她蹦跳的步伐,带来一阵又一阵让人心猿意马的触感。
不远处的长野原烟花店,已经能看到那标志性的巨大烟花筒招牌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纸张混合的味道,那是属于宵宫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我回来啦——!”
人还没进门,宵宫那充满元气的大嗓门就已经响彻了整条街道。
她拉着林风,一头冲进了店里。
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拿着一根小刷子,仔细地给一个烟花筒的外壳上色。他似乎完全没听到女儿的欢呼声。
“老爸!”
宵宫跑到他跟前,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
“我们家来新学徒啦!”
“哦!哦!”老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只是耳朵上那个巨大的助听器显得有些滑稽,“是宵宫回来啦!今天这么早就收工啦?”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宵宫身后的林风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嗯?”
老人眯起眼睛,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对着宵宫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表情,更大声地喊道:
“什么?!你说你带女婿回来啦?!”
“哎呀!不错不错!这小伙子长得精神!看着就身体好!能干活!”
“噗——!”
跟在后面的派蒙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宵宫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像她最喜欢吃的辣味肉丸。
“不是啦老爸!”她羞得直跺脚,对着老人的耳朵拼命解释,“是学徒!学徒!来我们家帮忙的!”
“哦哦!学徒啊!”长野原龙之介恍然大悟,他笑呵呵地看着林风,点了点头,“那也很好嘛!很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林风只是微笑着,对着老人恭敬地鞠了一躬。
他看得出来,这位老人虽然耳朵不好,但心里跟明镜似的,恐怕早就看出自己女儿那点小心思了。
宵宫则是彻底没脸见人了,她拉着林风的袖子,连拖带拽地把他往店铺的二楼拉。
“别理我老爸!他耳朵不好,老是听错!我们快上去!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长野原烟花店的二楼,就是他们的家。
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榻榻米上散落着几个可爱的玩偶,墙角还堆着一些宵宫做烟花剩下的彩色纸卷和麻绳。
宵宫红着脸,指了指自己房间旁边,一个通往阁楼的窄窄的楼梯。
“那个……你就住阁楼吧?”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平时那里都是放杂物的,可能……可能有点乱。”
她一边说着,一边当先跑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林风跟着走上阁楼。
这里确实不大,斜斜的屋顶让空间显得有些压抑,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半成品的烟花外壳,有写满了奇怪符号的配方草稿,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工具。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硝石和木屑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这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啊!”宵宫手忙脚乱地把一堆废纸往旁边挪,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我马上就收拾干净!马上就好!”
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像一只被发现了秘密巢穴的小松鼠,可爱得紧。
林风笑了笑,走上前,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一捆旧报纸。
“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的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宵gao宫的耳廓上,让她浑身一颤,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味道很好闻。”林风说,“有烟火的气息,我很喜欢。”
“啊……哦……”宵宫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胡乱地点着头。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小小的阁楼收拾出了一片能躺下睡觉的地方。宵宫又从楼下抱来一床崭新的被褥,仔细地铺好。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她指了指那堵薄薄的木板墙,声音细若蚊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就敲墙。”
夜,深了。
稻妻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巡逻的幕府军,偶尔会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林风躺在阁楼的榻榻米上,双手枕在脑后,透过那扇小小的天窗,正好能看到稻妻城璀璨的夜景,以及远处那高耸入云、如同鬼魅般矗立在黑暗中的天守阁一角。
阁楼里很安静。
安静到,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
那堵墙,实在是太薄了。
他能听到宵宫在房间里走动的声音,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是在换衣服。
然后是“扑通”一声,像是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紧接着,是一阵被被子死死捂住的、压抑不住的、小声的偷笑。
“嘻嘻……嘻……”
那声音,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在他的心上。
而墙的另一边。
宵宫也同样没有睡着。
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脸颊烫得能煎熟一个鸟蛋。
他就在隔壁。
他真的就睡在我的隔壁!
这个念头,像是一万个小烟花,在她的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能想象到,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摸到那堵冰凉的墙壁。
而墙的另一边,就是他。
宵宫悄悄地翻了个身,像只壁虎一样,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木板墙上。
她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一开始,什么都听不到。
渐渐地,当她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后,一种沉稳的、极有规律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呼……吸……
呼……吸……
是他的呼吸声。
那么的平稳,那么的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宵宫听着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慢慢地和他的呼吸,同步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堵薄薄的墙,和墙两边,两个同样清醒着的人。
就在这寂静而暧昧的黑暗中,宵宫那颗属于“夏祭女王”的、从不畏惧任何事的大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嘴唇凑近墙壁,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带着一丝颤抖,问了一句:
“喂……”
“……你睡了吗?”
墙那边,沉默了片刻。
就在宵宫以为他已经睡着,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时。
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懒洋洋地,穿透了墙壁,清晰地传了过来。
“睡了。”
“而且梦到,有只傻乎乎的小金鱼,正扑腾着,想自己跳到我的网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