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像融化的白银，在青灰色的石碑周围缓缓流淌。
徐峰站在碑前，指尖离那些交错的符文只有寸许，掌心的汗滴落在石面上，顺着符文的沟壑蜿蜒游走，最终消失在碑底的缝隙里。
这符文太古怪了，既不是鸟兽纹，也不是星辰图，更像是无数条相互缠绕的藤蔓，却又在每个节点处突然生出尖锐的拐角，透着股说不出的狞厉。
小青也凑了过来，发梢扫过石碑，激起一阵细碎的震颤。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符文里嵌着的银灰粉末，指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
粉末上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混着某种矿石的冷味。
“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这塔…… 根本没有门。”
小青将手中的灰尘拍掉，抬头看着石碑后的古塔，语气中充满了惊异与怀疑。
徐峰抬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许久后才发现那座青灰色的古塔果然没有门。
塔身的砖石缝里长满暗绿色的苔藓，却都朝着塔顶的方向倾斜，像是被无形的力场按着头生长。
塔顶没入滚滚的迷雾中，诡异得像幅被冻结的画。
徐峰皱眉回想，他们滚下陡坡时，分明看见塔底有一个黑黢黢的破洞，
可此刻再看，那里只有平整的墙面，砖石的纹路与其他地方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有过入口。
就在徐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石碑表面的符文骤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像有熔金顺着石缝在奔涌。
徐峰下意识去拽小青，此时两人的手同时按在了石碑上。
“嗡 ——”
刺耳的鸣响钻进耳膜，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撕裂。
等徐峰看清周围时，迷雾、石碑、蚂蚁和陡坡全都消失不见了，
脚下变成了青黑色的砖地，头顶是望不到边的穹顶，边上还挂着半幅腐朽的幡旗，旗面绣着与石碑相同的藤蔓状符文。
“这是……哪里？”
小青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回声，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淡金色的符文残影。
徐峰的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环视了一圈后，徐峰确定，他们二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了古塔的内部。
塔内比塔外看着更破败，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脚踩上去能没到脚踝，
可是走过去后却留不下任何脚印，灰尘像活物似的，在他们抬脚的瞬间就重新合拢，抚平所有痕迹。
墙角堆着些残破的甲胄，由于岁月的关系，甲胄同样破败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塔心立着根粗大的石柱，柱身上刻着与石碑相同的藤蔓符文，只是更密集，像无数条蛇缠在上面。
柱底的地面陷下去一个圆形的凹槽，里面积着半槽黑红色的液体，表面结着层蜡状的壳，看着像凝固的血，却又比血更粘稠，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墙上有画。”
小青突然指向左侧的墙，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徐峰转头时，正看见从塔顶缺口漏下的天光，刚好照亮那片布满裂纹的墙面。
墙面上刷着层灰黑色的涂料，上面用朱砂画着几幅残破的壁画，大部分已经剥落，只剩下几处还能辨认出轮廓，却透着惊心动魄的气息。
那些壁画周围，刻着与石碑相同的藤蔓符文，像是在守护着画中内容。
最左侧的壁画上，能看到连绵不绝的人影，人影的最前方，漂浮着一面玄色的大旗，
旗面画着三头六臂的战士，六只手臂分别握着刀、枪、剑、戟、斧、钺，每样兵器上都缠着血色的飘带。
人影的前方翻滚着灰雾，雾里时隐时现也出现一些黑影，
这些黑影的脖子上挂着白色的链子，链子上串着一个个头骨，细看之下，竟与前方战士的头颅一模一样。
“这些图案…………”
徐峰面色凝重，指尖划过壁画上一道深痕，那痕迹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刃劈开的，
“你看下方的尸体，穿着战甲的，都被拦腰斩断了，伤口处还冒着黑气，这是怎样的强大攻击啊！”
小青的目光移到中间的壁画。
这里的朱砂颜色最深，像是用鲜血调和过一般，甚至能看到涂料下的砖石被浸透的暗红色。
画面上的人已经剩下的不多了，灰雾漫过整个天地，里面隐约能看到巨大的阴影在移动。
阴影的轮廓很模糊，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而在画面的另一侧，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螺旋状旋涡，
旋涡的边缘泛着暗紫色的光，无数条暗红色的触手从漩涡中伸出，
每条触手上都长着倒刺，倒刺间挂着残破的战甲碎片。
旋涡的纹路扭曲而癫狂，像是无数条蛇在疯狂绞缠，看得人头晕目眩。
“战争到了焦灼阶段。”
小青的声音发哑，
“你看这些，穿着战甲的战士正在排队冲上去，前面的刚倒下，后面的就踩着尸体继续冲锋，他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像是燃烧着火焰。”
徐峰没说话，只是指着壁画右上角。
那里画着片扭曲的天空，原本该是蓝色的地方被涂成了墨黑色，
中间的螺旋漩涡比之前更大了，漩涡里伸出的触手也更多，
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下方的人影罩了下来。
有几条触手已经抓住了那面旗帜，将旗帜撕成了碎片，玄色的布片在空中化作灰烬。
“这旋涡……”
徐峰盯着那疯狂的螺旋纹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当然认识这个旋涡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想起那时候中招后的情景，徐峰的心里就是一阵发毛。
小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让他看下一幅壁画。
这幅损坏得最严重，只剩下右下角的一小块还完好，却最令人心惊。
画面上能看到无数个穿着战甲的人跪在地上，双手举着发光的器物，那些器物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
“他们在用生命献祭。”
小青的指尖抚过那些跪地的身影，
“你看最前面的那个人，他的胸口已经裂开，露出跳动的心脏，可他的手还在举着法器，眼睛盯着漩涡的方向，没有丝毫恐惧……”